清明时节,长乐郡细雨绵绵。
这日,宁瑜上山采药,归途时忽遇暴雨,只得躲进山腰一处废弃的山神庙避雨。
庙宇破败,神像倾颓,唯独偏殿还算完整。宁瑜生起火堆,烘烤湿衣,忽闻殿後传来细微的啜泣声。
循声寻去,只见个红衣女子蜷缩在角落,浑身湿透,瑟瑟发抖。见宁瑜过来,她惊惶抬头,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容。
「姑娘何以在此?」宁瑜温声问道。
女子泣道:「小女子胡缨,随家人投亲,途中遇匪,与家人失散...」
宁瑜见她衣着单薄,便取来乾柴为她另生一堆火。交谈中得知,胡缨本是青州人氏,家中经营丝绸生意,此番举家南迁,不料遭遇不测。
「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胡缨盈盈下拜。
宁瑜扶起她时,无意间触到她手腕,只觉冰凉刺骨,不似活人体温。再看她容貌,虽美得惊人,但眉眼间总透着一股妖异。
「姑娘且歇息,明日雨停,我送你下山。」宁瑜不动声色。
是夜,宁瑜假寐,暗中观察。果然,三更时分,胡缨悄然起身,对月吞吐一颗晶莹的内丹。月光下,她身後隐隐现出狐尾虚影。
「原来是狐仙。」宁瑜恍然,却也不点破。
次日雨停,宁瑜依言送胡缨下山。途中,胡缨几次欲言又止。
「姑娘有话但说无妨。」宁瑜道。
胡缨犹豫片刻,终於坦言:「公子想必已看出小女子非人。实不相瞒,我乃青丘狐族,此番南下是为避祸。」
原来狐族近日遭逢大难,有猎妖师四处捕杀狐族,取内丹炼药。胡缨与族人失散,不得已藏身山神庙。
「若公子不弃,可否收留几日?待我寻到族人,必当重谢。」胡缨恳求道。
宁瑜见她眼神诚恳,不似作伪,便答应下来。
回到住处,阿翎见到胡缨,顿时警觉。趁胡缨沐浴更衣时,她低声对宁瑜道:「公子,此狐妖气纯净,但身上有血光之灾,恐怕会引来麻烦。」
宁瑜点头:「我自有分寸。」
胡缨暂住下来,她性情温婉,勤快能干,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更难得的是,她精通医理,常帮宁瑜整理药材,照料病患。
这日,郡中首富赵员外府上派人来请,说小姐得了怪病,请宁瑜前去诊治。
赵小姐卧床不起,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宁瑜把脉後,发现她脉象奇特,似有外力在吸取她的生机。
「小姐病前可曾接触过什麽特别的人或物?」宁瑜问。
赵夫人回忆道:「半月前,小姐去城隍庙上香,回来就一病不起...」
宁瑜仔细检查,在赵小姐枕下发现一缕红色狐毛。他心中一动,想起胡缨近日时常外出,说是采买日用,但每次回来都神色疲惫。
是夜,宁瑜暗中跟随胡缨出门。只见她来到赵府後院,化身白狐,跃墙而入。
宁瑜悄悄跟上,见胡缨潜入赵小姐闺房,对着昏迷的赵小姐吐出内丹,以丹气为她疗伤。
「原来是在救人...」宁瑜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时,数道符箭破空射来!胡缨闪避不及,肩头中箭,惨叫一声。
「妖孽,终於等到你了!」三个身影从暗处跃出,为首的是个独臂道人,面容狰狞。
胡缨咬牙拔箭:「玄冥道人!你害我族人,我与你势不两立!」
玄冥道人冷笑:「狐妖祸世,本道替天行道!」
双方激战起来。胡缨虽有道行,但显然不是玄冥道人的对手,很快落入下风。
宁瑜正要出手相助,忽见赵小姐悠悠转醒,见到眼前景象,惊呼道:「住手!是狐仙姐姐救了我!」
原来赵小姐半月前在城隍庙遭邪祟附体,幸得胡缨相救。为免惊世骇俗,胡缨只好暗中为她疗伤。
玄冥道人怒道:「人妖殊途,妖物救人,必有所图!」
他祭出法宝,是个紫金葫芦,放出摄魂金光。胡缨在金光中现出原形,是只美丽的白狐。
宁瑜不再犹豫,飞身入场,挡在胡缨身前:「道长且慢!」
玄冥道人眯起眼睛:「宁公子?你为何护着这妖物?」
宁瑜正色道:「万物有灵,善恶在人。胡姑娘救人行善,何罪之有?」
玄冥道人狂笑:「迂腐!妖就是妖,今日连你一起收拾!」
他催动葫芦,金光更盛。宁瑜取出桃木剑,划破指尖,以血画符:「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血符与金光相撞,爆发出刺目光芒。玄冥道人不防宁瑜道法如此高深,被震退数步。
「好个宁瑜,果然名不虚传!」玄冥道人咬牙切齿,「但今日你们谁也别想走!」
他念动咒语,地面浮现血色法阵,无数怨魂从地底钻出。原来这玄冥道人修炼的是邪术,以杀妖为名,实则收集妖魂炼制邪宝。
胡缨见状惊呼:「公子小心!这是他炼制的百妖阵!」
怨魂铺天盖地而来,宁瑜虽有道法,也渐感不支。危急关头,胡缨突然现出九尾天狐真身,九条狐尾如屏风般展开,护住宁瑜。
「九尾狐?」玄冥道人又惊又喜,「想不到竟是狐族皇族!拿下你,胜过百只普通狐妖!」
他全力催动法阵,血色更浓。胡缨虽现真身,但先前受伤,难以持久。
宁瑜心知不能再留手,取出七彩瑶琴,七弦齐拨。仙音流淌,如天河倒泻,净化怨魂。
玄冥道人见状,竟咬破舌尖,喷出精血:「既然如此,就让你们见识真正的厉害!」
精血融入法阵,阵中升起一尊三头六臂的魔神虚影。那魔神手持各种兵器,向二人攻来。
胡缨奋力抵挡,但魔神威力无穷,她很快伤痕累累。
宁瑜见胡缨受伤,心中莫名一痛,竟不顾自身安危,飞身为她挡下一击。
「公子!」胡缨惊呼。
宁瑜吐血倒地,但手中仍紧握瑶琴。就在这时,他怀中的半块玉佩突然发出温润光芒,与胡缨颈上的半块玉佩产生共鸣。
两块玉佩飞起,合而为一,化作完整的一块。玉佩中射出一道白光,没入宁瑜体内。
宁瑜只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涌遍全身,不由自主地抬手一指。
这一指看似平常,却蕴含天地至理。魔神虚影如遭重击,发出不甘的咆哮,轰然消散。
玄冥道人受到反噬,喷血倒地,难以置信:「不可能...这是...天狐之力?」
白光中,宁瑜额间浮现狐形印记,身後隐现九尾虚影。
胡缨惊喜交加:「公子...你也是狐族?」
宁瑜自己也震惊不已。原来他体内流着天狐血脉,难怪自幼与众不同。
玄冥道人见大势已去,想要逃走,被宁瑜以定身法定住。
「道长,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宁瑜叹道。
玄冥道人惨笑:「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宁瑜却解开他的定身法:「你走吧。望你今後改过向善,莫再滥杀无辜。」
玄冥道人怔住,深深看了宁瑜一眼,转身离去。
危机解除,宁瑜却心情复杂。他从未想过自己竟有狐族血统。
胡缨轻声道:「公子不必忧虑。狐族与人族通婚自古有之,公子身负两族血脉,这是天意。」
她告诉宁瑜,狐族皇族世代守护人间与妖界的平衡。宁瑜的母亲正是上一任天狐公主,因爱上凡人而离开青丘。
「母亲...」宁瑜喃喃道。他终於明白师父为何从不细说他的身世。
数日後,胡缨的族人寻来。为首的是个威严的老者,见到宁瑜额间印记,立即下拜:「参见少主!」
原来宁瑜是天狐皇族唯一血脉,理当继任狐族之主。
但宁瑜婉拒了:「我生在人间,长在人间,愿以这身血脉守护两族和平,但不愿离开人间。」
老者叹息,也不强求,只道:「少主既心意已决,老臣不便强求。但请少主记住,青丘永远是您的家。」
临行前,胡缨依依不舍:「公子...我...」
宁瑜轻握她的手:「有缘自会再见。」
狐族离去後,长乐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偶尔有人说,曾在月夜见到白衣女子在宁瑜院外徘徊。
宁瑜则继续行医济世,只是额间的狐形印记时隐时现,提醒着他的特殊身世。
这夜,他对月抚琴,琴音袅袅,随风飘向远方。
而在千里之外的青丘,胡缨立於山巅,彷佛听到了那熟悉的琴声,嫣然一笑。
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