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声已经消失了好久,木门里面愣是悄无声息,静过打蚊子,真不知郑青又在木门后面干着什么。
一直等到虎云和冰儿费尽心力将地面清洗好了那一刻,木门恰好就打开了。郑青换上了虎云方才取来的衣物,披散着的头发,已没有水珠滴落,看来应该是已经擦拭过了。
虎云赶紧递上了刚刚准备好的鞋子,轻置于地:“郑小姐,这鞋子你将就穿下。”
人逢洗澡精神爽,郑青的脸上悄然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真是太感谢了,今天真是给虎小姐添了不少麻烦。”随后她穿上鞋子,缓缓走了出来,却见她裤子屁股后面,有一处大面积的深色印迹,显然是被水浸湿了。
虎云面带微笑,温和地回应:“没事儿!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你是否还需要什么吗?”
郑青急忙摆手,连连婉拒:“不用了,不用了,虎小姐,真的不用再麻烦了。我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了,这样就很好了。”
虎云含笑点头回应:“那就好!那就好!”言罢,她的视线轻轻移向那一麻袋衣服:“那这衣服是……?”
郑青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脸上才刚刚露出的浅笑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感。她的目光缓缓望向它,似是在极力避免再次与之相见,沉默了片刻,才有些迟疑地开口回道:“呃……呃……我待会儿带回去吧。”
虎云轻轻点了点头,脸上表情平静如水,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波动,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迅速而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你身子没什么事吧?刚摔那一下子。”
郑青微微抿了抿嘴,再次摇了摇头:“只是稍微有点酸痛,但没有大碍。谢谢虎小姐关心。”
虎云点点头,继续说:“要不你先去大厅坐下休息会,这儿我们来清洗就好!”
郑青突然感觉自己的脸颊似乎微微有些发烫,这是她在这儿第一次羞红了脸。她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尴尬,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然后礼貌地回道:“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请问山长在哪呢?”
虎云转过身,伸手指向了东司的门口:“我哥还在外面等着呢。”
郑青微微点头,面庞上隐约浮现出一抹歉疚之色:“那这儿就麻烦你们了,我出去找下山长。”
虎云则大方地摆了摆手:“没事!那你慢点,地上刚水洗过,有点滑。”
郑青听后,立刻回应道:“好的,谢谢虎小姐,也谢谢冰儿!那我就先走了。”说完,她便两根手指捏起那个装满了衣服的麻袋,然后迈着小步缓缓前行,走出东司。
虎云和冰儿目送郑青离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便回过身来,继续投入到刚刚清洗中,连同靠近里面的那个东司,刚刚郑青才在里面大展水手的地方。
来到东司外面,郑青看到虎跃和李飞正站在前方,身后还跟着一群学员,所有人的目光尽数聚焦于她。她的步伐在这一刻似乎突然又变得沉重起来,仿佛每迈出一步都需要克服巨大的阻力。
刚刚经过一番清洗,那令人窒息的恶臭已经逐渐消散。这会郑青提着那个麻袋,直接送屎上门,学员们一闻到那股熟悉而又令人作呕的气味,纷纷捂嘴掩鼻,连连后退,眉头紧锁,那眼神似乎在怀疑:这“屎人”是不是清洗得不够彻底啊?
郑青见状,立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赶紧停下了脚步,远远站定,迅速抬手示意,连忙解释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这袋衣服的味道。”说着向上提了提麻袋,似是在向众人展示。
虎跃转身向学员们挥手,示意他们再退后一些,自己则迈步向前走去,目光关切地落在郑青身上:“郑小姐,您没事吧?”
郑青立刻连连摇手,回道:“没事没事!真的非常感谢山长的关心!让大家为我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虎跃听后,脸上的担忧立刻消散,他连连点头,语气中充满了欣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郑青紧接着微微弯腰,脸上带着无比诚恳的歉意:“山长,很是抱歉!刚刚我只是简单清洗了下,身上可能仍然残留着一些味道,这种情况下实在不宜久留于此……”稍稍停顿了一会,才继而说着,“只好再次向您告假回家了。”
虎跃微微点了点头:“照顾好身子要紧,您先回家好好休息下。”经过前几日的纠葛与纷争,虎跃也不再跟她过多地客套,言语之间多了几分直接。
郑青一听,便立刻向众人告别:“那山长,各位,我就先行告辞。各位留步。”话音刚落,她便毫不犹豫地提起脚步,迈开步伐迅速走起,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留恋。
见她快速走来,学员们纷纷为她让出一条道来。
不一会儿,郑青即穿了过去。学员们的窃窃私语和细微的笑声飘入她的耳中。有人戏谑地说:“你们看她,拖着那么一大袋衣服,像不像一个拖屎人?”
接着又有人提议:“我们以后是不是叫她‘郑屎’(懂潮汕话的亲可以念一下)呢?”
话音刚落,当即有人附和:“或者叫‘郑粪’?”这些调侃的话语让一些人忍不住捂起嘴巴,偷偷地笑了起来。
郑青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整个人被浸泡在一缸苦涩的药水中,那股无形的力量压迫着她,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郑青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提起胸膛,将脸上那层薄薄的尴尬与不安彻底掩藏起来。她加快步伐,疾步如飞,迅速逃离这片冰冷刺骨的“枪林弹雨”。每一句低声细语,都像是一颗“子弹”呼啸而过。
来到大门口,郑青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站定脚步,旋即转头向左边望去,却惊讶发现那箍桶匠已然不见踪影,联想起刚刚走出东司时,不经意转头往靠外的东司里面看了一眼,似乎并没有看到里面有马桶。顿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闭上双眼,轻轻摇头叹息,随后便迈开步伐走下台阶,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学堂门匾,然后转回身去,心中默念:“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垂丧着头,眼神中流露出了深不见底的绝望。最终,她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