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将苏晚彻底吞没。与雷劭的遭遇像一根刺,扎在她的神经末梢,让她对每一丝风吹草动都倍加警惕。手环的微光在愈发浓密的树冠下显得微不足道,只能勉强照亮脚下盘根错节的路径。
根据地图和指引,她距离红星林场越来越近。周围的植被开始出现人工干预的痕迹——偶尔能看到断裂腐烂的木桩,或是锈迹斑斑、被藤蔓吞噬的铁丝网。
空气似乎也变得更加凝滞,带着一种废弃之地的腐朽气息。
下午三点左右,她终于穿出了令人窒息的密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依山而建的、破败不堪的建筑群出现在山坡上。
红星林场。
几十栋砖瓦结构的平房和一两栋稍高的办公楼散布着,窗户大多破损,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块。宽阔的操场上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一个生锈的篮球架孤零零地歪斜着。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死寂的、被时光遗忘的氛围中。
手环的震动在这里变得异常清晰和急促,直指林场深处那栋最高的、外表看起来是办公楼的建筑。
节点7的入口,就在那里。
苏晚没有立刻靠近,而是潜伏在森林边缘,借助望远镜仔细观察。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雷劭的话在她耳边回响——“这片林子,可不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需要确认是否有埋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场死寂依旧,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不能再等了。每多耽搁一秒,被追上的风险就增加一分。
她检查了一下手枪,子弹上膛,然后将背包卸下,只携带了必要的武器、补给和卫星电话,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出森林,利用荒草和残垣断壁的掩护,朝着那栋办公楼迂回前进。
她的动作轻盈而迅捷,每一步都落在实处,避免发出任何声响。多年的舞蹈功底和这两年刻意锻炼的体能,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靠近办公楼,腐朽的气味更加浓重。大门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像怪兽张开的嘴。
手环的震动几乎要跳出她的手腕。
就是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闪身进入门内。
里面比外面更加昏暗,光线从破损的窗户投射进来,在布满灰尘和杂物的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斑。空气浑浊,带着浓重的霉味和某种……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苏晚的心猛地一紧。这味道……是血?!
她立刻蹲下身,借助障碍物隐藏自己,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大厅。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楼梯拐角的阴影处——那里,似乎蜷缩着一个人影!
她屏住呼吸,握紧了枪,缓缓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那身影逐渐清晰——是一个穿着迷彩作战服的男人,背靠着墙壁,头歪向一边,胸口一片深色的濡湿,身下的灰尘被染成了暗红色。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不是傅斯年的人,也不是国安的制服。这身打扮,更像是……雇佣兵或者私人武装。
是谁的人?“Z”的?还是雷劭提到的其他“鬣狗”?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已经有人先到了,并且发生了冲突。
她检查了一下尸体,除了胸口的枪伤,没有其他明显伤痕。死亡时间应该不长。对方装备精良,武器被拿走了。
她变得更加谨慎,沿着楼梯向上。手环指引的方向是向下,但入口很可能在楼上某个隐蔽的控制室或档案室。
二楼、三楼……同样一片狼藉,有明显的搜索和打斗痕迹,又发现了两具尸体,死状类似。
当她来到四楼,推开一扇虚掩的、标着“调度室”的铁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房间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四五具尸体,血腥味浓烈得令人作呕。战斗显然异常激烈,墙壁上布满了弹孔。
而在房间中央,一个穿着黑色战术背心、身材魁梧的光头男人,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似乎在检查着什么。听到门口的动静,他猛地回头——
不是雷劭,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带着刀疤的凶狠面孔!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瞬间都认出了对方的威胁!
刀疤脸眼中凶光一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就是一枪!
“砰!”
苏晚在他抬手的瞬间就已经向侧后方扑倒!子弹擦着她的肩膀飞过,打在门框上,溅起一串火星!
她倒地的同时,手中的枪也已经喷出火舌!
“砰!砰!”
两枪点射,一枪打在刀疤脸刚才的位置,另一枪击中了他抬起的手臂!
“呃!”刀疤脸闷哼一声,手中的枪差点脱手。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枪法如此精准狠辣!
借着这个机会,苏晚一个翻滚,躲到了一个大文件柜后面。
“妈的!还有同伙!”刀疤脸咒骂着,一边用没受伤的手持枪还击,一边对着耳麦吼道,“点子扎手!四楼调度室!请求支援!”
子弹如同雨点般打在文件柜上,木屑纷飞。苏晚被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
心念电转间,她看到了房间另一头,一个看起来像是老旧电梯井的入口,井盖已经被打开,幽深的通道向下延伸。手环的震动疯狂地指向那里!
入口!
她必须冲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计算着对方换弹夹的间隙,猛地从文件柜后探身,将剩下的子弹倾泻而出,暂时压制住刀疤脸,然后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电梯井!
“想跑?!”刀疤脸怒吼着,不顾手臂的伤痛,举枪瞄准她的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更加沉闷、更具威慑力的枪声从门口响起!
刀疤脸持枪的手腕瞬间爆出一团血花,武器脱手飞出!他惨叫一声,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口。
只见雷劭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把还在冒着青烟的手枪,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你的对手是我。”雷劭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苏晚来不及多想雷劭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顾不上他们之间是敌是友,抓住这宝贵的时机,纵身跳入了那深不见底的电梯井!
身体在黑暗中急速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她拼命用手脚撑住井壁减速,粗糙的水泥磨破了手掌和膝盖,火辣辣地疼。
下坠了大约十几米,脚下终于触到了实地——一个缓冲平台。
头顶上方,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和怒吼,显然是雷劭和那个刀疤脸及其同伙交上了火。
苏晚顾不上喘息,借助手环的微光,发现平台一侧有一条向下的、狭窄的金属楼梯。手环的震动告诉她,继续向下!
她沿着楼梯快速下行,楼梯旋转着深入地下,空气变得阴冷潮湿,带着浓重的机油和金属锈蚀的味道。
终于,楼梯到了尽头。眼前出现了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银行金库门的金属大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奇怪的、类似掌纹和虹膜扫描结合的复杂识别区。
手环的光芒照射在识别区上,原本暗淡的区域瞬间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开始进行扫描。
“生物特征识别中……授权确认。欢迎您,‘钥匙’。”
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寂静的地下空间响起。
厚重的大门发出沉闷的“咔哒”声,然后缓缓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以及……隐约传来的机器低鸣声。
“忏悔录”节点7,向她敞开了大门。
苏晚站在门口,看着门内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心脏因为紧张和未知而剧烈跳动。
门的另一边,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是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财富?还是更加致命的陷阱?
她没有退路。
她握紧了枪,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了那片代表着终极秘密的黑暗之中。
在她身后,厚重的金属大门,缓缓地、无声地,再次关闭。将地上的血腥与厮杀,彻底隔绝。
而在地表,林场的枪声已经停歇。雷劭站在调度室的尸体中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电梯井,眼神复杂难辨。
他拿出一个特殊的通讯器,按下按钮。
“饵已入笼。”
“重复,饵已入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