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夜寒气刺骨,水粉斋内却暖意融融。雪嫣红半跪在胭脂窖前,手中的铜勺轻轻搅动着陶瓮里的桃花膏。瓮中漂浮的桃花瓣已熬煮得绵软,与熬炼后的猪胰、珍珠粉融为一体,蒸腾的热气裹着清甜的香气,在昏黄的烛光下氤氲出朦胧的雾霭。
坊主,城南来的货郎说,有西域商人求购特制胭脂。小丫鬟的声音从地窖口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雪嫣红动作微顿,这是慕容云海约定的接头暗号。她取下挂在脖颈间的银钥匙,打开墙角的檀木柜,最底层的暗格里躺着封密信,信笺边缘用朱砂画着半朵未开的桃花——正是烟雨阁遇紧急军情的标记。
展开密信,雪嫣红的瞳孔猛地收缩。宣纸上用特殊的矾水写着:西北军饷在雁门关遭劫,三皇子与血手盟勾结,拟调虎离山。她攥紧信纸,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自上次太子党刺杀后,各方势力愈发疯狂,而这封密信,关乎数万将士的生死。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头的桃花胭脂盒,盒身以整块羊脂玉雕成,盖子上的桃花纹样栩栩如生。雪嫣红突然想起慕容云海曾说,胭脂盒的夹层可藏密信,但需特殊机关开启。她将胭脂盒置于烛光下,转动盒底的花蕊,只听一声轻响,盒底弹出个精巧的暗格。
就用这个。雪嫣红迅速将密信折成细条,塞进暗格。为掩人耳目,她又往盒中填入新制的桃花胭脂膏。这桃花膏制法极为讲究,需在惊蛰时节采摘初绽的桃花,以井水浸泡七日,取其清液与上等蜂蜜、朱砂、白芨粉熬炼,冷却后呈半透明的绯色,涂抹在脸颊上仿若少女自然的红晕。
正忙碌间,地窖突然传来异响。雪嫣红警觉地吹灭烛火,摸出藏在袖中的淬毒胭脂针。黑暗中,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逼近。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慕容云海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玄色劲装染着血迹,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你受伤了!雪嫣红点亮油灯,见他右臂的伤口还在渗血,连忙取出金疮药。慕容云海抓住她的手腕:先看密信。他声音急促,三皇子的人已经盯上了水粉斋,我们必须尽快将消息送出去,否则西北防线危在旦夕。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上方传来瓷器碎裂声和喊杀声。不好!雪嫣红将藏有密信的胭脂盒塞进慕容云海怀中,他们来灭口了!她抓起墙角的桃木剑,这是她仿照现代电击棍改制的武器,剑柄处暗藏机关,可喷射出掺着辣椒粉的烟雾。
两人刚冲出地窖,便见十余名黑衣杀手将水粉斋围得水泄不通。为首之人戴着青铜鬼面,腰间悬挂的弯刀刻着与三皇子府徽记相似的纹路。交出密信,饶你们不死!鬼面人嗓音沙哑,手中的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冬夜里格外瘆人。
慕容云海将雪嫣红护在身后,软剑出鞘:先过我这关再说!剑气划破夜色,与杀手的兵器碰撞出耀眼的火花。雪嫣红趁机按下桃木剑的机关,辛辣的烟雾瞬间弥漫整个院子。她摸出怀中的备用桃花胭脂盒,盒盖上的机关可发射出淬毒的细针,这是她以防万一准备的后手。
混战中,雪嫣红瞥见一名杀手正悄悄绕到慕容云海身后,手中短刀闪着寒光。她毫不犹豫地掷出胭脂盒,盒中的细针如暴雨般射出。杀手闷哼一声倒地,而胭脂盒也在撞击中掉落在地,暗格中的密信险些露出。慕容云海趁机回身一脚踢开另一名杀手,朝雪嫣红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鬼面人眼尖,立即冲向掉落的胭脂盒。慕容云海见状,飞身阻拦,却被对方的铁链缠住脚踝。雪嫣红心急如焚,抓起案上熬制胭脂的铜锅,将滚烫的桃花膏泼向鬼面人。啊——剧痛让鬼面人松开铁链,脸上的青铜面具应声脱落,露出一张狰狞的疤痕脸。慕容云海趁机一剑刺向他的要害,动作干脆利落。
鬼面人倒地前,死死盯着雪嫣红,眼中满是不甘。当看清那张脸时,雪嫣红倒吸一口冷气——竟是三皇子府的侍卫统领!她突然想起,此人曾以购买胭脂为由,多次出入水粉斋,每次都借口查看新品在店内徘徊许久,当时只当是寻常纨绔,如今想来竟是在探查虚实。
快走!慕容云海拉起她的手,三皇子既然动手,说明他们已经准备万全,这里不宜久留。两人翻墙而出,身后的水粉斋火光渐起,映红了半边夜空。那盒承载着重要情报的桃花胭脂,此刻静静地躺在血泊中,盒盖上的桃花纹样,在火光与月光交织下显得格外刺目。
两人在巷中疾行,慕容云海对京城地形极为熟悉,专挑偏僻的胡同穿行。雪嫣红紧随其后,寒风灌入领口,才发觉手心已被冷汗浸湿。跑过三条街巷后,慕容云海在一处不起眼的宅院门前停下,叩响门环,发出三长两短的暗号。
院门很快打开,一名身着青衫的老者探出头来,见到两人模样,连忙侧身放行:慕容公子,雪姑娘,里面请。院内陈设简单,却收拾得干净整洁,老者引着他们穿过回廊,来到一间密室。
张老,麻烦你准备些伤药和吃食。慕容云海说着,将怀中的胭脂盒取出,小心翼翼地打开暗格,确认密信完好无损后才松了口气。雪嫣红这才注意到他右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染红了玄色衣袖。
我帮你处理伤口。雪嫣红接过张老递来的金疮药和布条,动作轻柔地解开慕容云海的衣袖。伤口颇深,边缘还残留着毒素造成的青黑痕迹,显然杀手的兵器上淬了毒。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解毒膏,仔细涂抹在伤口周围,这毒不算厉害,但也要及时处理,否则会留下后遗症。
慕容云海看着她专注的神情,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心中涌起一阵暖意。自三年前在江南水乡遇见这个自称来自异世的女子,他的人生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带着一身奇特的技艺和想法,将小小的水粉斋经营得有声有色,更成为烟雨阁传递情报的重要据点。
这次多亏了你。慕容云海轻声道,若不是你反应迅速,密信恐怕已经落入三皇子手中。雪嫣红摇摇头:我们本就是搭档,说这些就见外了。倒是三皇子动作这么快,看来他们早就怀疑水粉斋了。
她包扎伤口的动作熟练而轻柔,指尖偶尔触碰到他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慕容云海握住她的手:接下来恐怕会更危险,三皇子吃了亏,定会加倍追查。你要不要先离开京城避避风头?
雪嫣红抬头看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现在正是关键时候,我怎么能走?水粉斋虽然没了,但我还有其他据点。而且,改良胭脂盒的机关还没完成呢。她狡黠地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上面画着各种精巧的机关设计,你看,我打算在盒底加个弹簧装置,遇到危险时能弹出刀片,还能在胭脂膏里混入遇热变色的颜料,用来传递简单信号。
慕容云海看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忍不住笑起来: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装着什么,总能想出这些新奇玩意儿。雪嫣红挑眉:这叫智慧,是我们那个时代的生存技能。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说真的,你不觉得用胭脂传递情报很浪漫吗?就像......把秘密藏在温柔乡里。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慕容云海的耳根微微泛红,他轻咳一声移开视线:别胡闹,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雪嫣红见他窘迫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起来,密室里的紧张气氛顿时消散了不少。
次日清晨,张老带来消息,水粉斋已被烧成一片废墟,三皇子府的人正在四处盘查可疑人员。雪嫣红换上一身素雅的布裙,扮作张老的侄女,跟着他来到位于城西的另一处据点——一间看似普通的书斋。
书斋老板是烟雨阁的老成员,见到雪嫣红便拱手行礼:雪姑娘,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他引着两人来到内室,墙上的书架突然移动,露出后面的暗格,里面摆满了各种制胭脂的原料和工具。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新据点了。慕容云海环顾四周,环境不错,也不易引人怀疑。雪嫣红点点头,开始着手准备新的胭脂。她知道,三皇子不会善罢甘休,必须尽快将密信送到烟雨阁阁主手中,让朝廷提前做好防备。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流涌动。三皇子府的人四处搜捕,却始终找不到慕容云海和雪嫣红的踪迹。而此时的雪嫣红,正在书斋的密室里改良桃花胭脂盒。
她将原来的羊脂玉盒换成更耐用的紫檀木盒,在盒盖内侧加装了细小的银针发射装置,只需按下侧面的暗扣就能触发。盒底的暗格也做了改进,增加了一层伪装,不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最关键的是,她研制出一种新的胭脂膏,混入了特殊的药材,涂抹在皮肤上会呈现不同的颜色,用来传递简单的暗号。
你看,这样就安全多了。雪嫣红将改良后的胭脂盒递给慕容云海,眼中满是期待。慕容云海仔细检查着每一处机关,连连点头:不错,比之前的更隐蔽,威力也更大。只是这变色胭脂怎么用?
雪嫣红取来一张薄纸,用特制的毛笔蘸着胭脂在纸上写字:你看,这样写出来是透明的,但遇到热气就会显形。她将纸放在烛火上方,原本空白的纸上渐渐浮现出二字。慕容云海惊叹道:这法子太妙了!以后传递简单消息就方便多了。
正当两人研究新胭脂盒时,书斋老板匆匆进来:不好了,三皇子府的人查到这里来了!雪嫣红迅速将密信藏入胭脂盒的暗格,慕容云海则握紧了腰间的软剑。
别紧张,我应付他们。雪嫣红镇定地将胭脂盒放入梳妆盒,换上一副从容的表情。很快,一群官兵涌入书斋,为首的正是三皇子的心腹太监李德全。
李公公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雪嫣红走上前,福了一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羞涩。李德全眯着眼睛打量她:听说这里有个新来的姑娘,擅长制胭脂?咱家奉三皇子之命,特来看看。
雪嫣红故作怯生生地说:小女子只是略懂皮毛,不敢在皇子面前班门弄斧。她打开梳妆盒,取出几盒胭脂,这些是小女子新制的桃花胭脂,公公若是不嫌弃,便拿去给皇子妃娘娘试试?
李德全拿起那盒改良后的紫檀木胭脂盒,翻来覆去地查看,却没发现任何异常。雪嫣红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提前做了伪装。李德全见查不出什么,又在书斋里转了一圈,便带着人离开了。
等人走远后,雪嫣红才松了口气,手心已全是冷汗。慕容云海握住她的手:你做得很好,刚才太危险了。雪嫣红摇摇头:越是危险,越要冷静。现在我们必须尽快把密信送出去,三皇子已经起疑心了。
当晚,烟雨阁的接头人来到书斋。雪嫣红将藏有密信的胭脂盒交给她,仔细交代了变色胭脂的用法。接头人接过胭脂盒,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雪嫣红和慕容云海都松了口气。
终于送出去了。雪嫣红靠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月色,希望能赶在三皇子动手前送到。慕容云海走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会的,烟雨阁的人都是精英。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营造出一种难得的宁静。雪嫣红转头看着慕容云海,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慕容,她轻声道,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去江南好不好?那里有最好的桃花,我们可以亲手种一片桃林,再也不用管这些纷争。
慕容云海心中一动,他握紧雪嫣红的手:好,等天下太平了,我们就去江南,种一片属于我们的桃林。他低头,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动作温柔而珍重。
几日后,京城传来消息,三皇子因涉嫌勾结乱党、截留军饷被打入天牢,西北军饷也已安全送达。原来,烟雨阁的人及时将密信送到了皇帝手中,皇帝震怒,立刻下令彻查,终于揭穿了三皇子的阴谋。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雪嫣红和慕容云海正在书斋的院子里晾晒桃花。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结束了。雪嫣红轻声说,眼中闪烁着泪光。慕容云海将她拥入怀中:是的,结束了。
风波过后,京城渐渐恢复了平静。雪嫣红重新开起了水粉斋,这一次,不再是为了传递情报,而是真正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她研制的桃花胭脂成了京城闺秀追捧的珍品,尤其是那款能变色的胭脂,更是被传为奇谈。
慕容云海则继续留在烟雨阁,只是不再负责危险的任务。他常常在傍晚时分来到水粉斋,看着雪嫣红在灯下研制新的胭脂,两人偶尔相视一笑,便是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那只经历过生死的桃花胭脂盒,被雪嫣红珍藏在梳妆盒的最底层。它见证了阴谋与战争,也见证了两颗心在乱世中的相遇与相守。每当看到它,雪嫣红都会想起那个寒冷的冬夜,想起在火光中并肩作战的身影,想起那句关于江南桃林的约定。
在这个没有现代科技的时代,她用自己的智慧和技艺,在刀光剑影中开辟出一条生路。而那盒看似柔弱的桃花胭脂,不仅承载着秘密,更承载着希望与爱情,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一抹温柔而坚定的色彩。
又是一年惊蛰,雪嫣红站在院子里,看着初绽的桃花,脸上露出了微笑。慕容云海走到她身边,递过来一个新制的胭脂盒,盒盖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桃花,正是他们约定中江南桃林的模样。
我们什么时候去江南?雪嫣红接过胭脂盒,轻声问道。慕容云海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温柔:等忙完这阵子,我们就出发。
阳光透过桃花瓣洒下来,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温暖而美好。在这个乱世之中,他们用智慧和勇气守护着彼此,也守护着心中的那份纯真与浪漫。而那盒小小的桃花胭脂,将继续见证着他们在江南水乡的幸福生活,成为一段跨越时空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