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凝成的人形还没完全站稳,地底就开始震动。
裂缝像蛛网一样从石棺底部炸开,一道道黑线蔓延到祭坛边缘,紧接着,无数扭曲的肢体从下面钻出来。有的长着鳞片,有的浑身溃烂流脓,更多是半截身子还连着地底的肉瘤,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出来的傀儡。
阿骨打被气浪掀翻,撞在石门上滑下来,耳朵还在嗡鸣,整个人蜷在地上直哆嗦。陆九渊跪在祭坛一角,嘴角淌着黑血,却笑得像个赢了赌局的疯子。
“来得好。”他抬手抹了把脸,声音嘶哑,“你不是要军队吗?我给你百万妖化人——全是用你当年残留的气息唤醒的‘子嗣’!它们天生认主……只等一个信号。”
我没动。
手里还攥着那块黑色晶核,它在我掌心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老熟人。系统弹幕在脑子里刷得飞起:【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妖力潮汐!是否启动万妖敕令?】
我没回。
只是把晶核往祭坛中心一插。
咔。
一声轻响,像是钥匙对上了锁孔。
整个地宫猛地一震,所有正在爬出的妖化人动作齐齐一顿,连空气中飘着的红雾都凝滞了一瞬。接着,一圈肉眼可见的黑波从晶核处荡开,像水纹扫过死水潭。
那些原本狂躁的怪物忽然停了下来,头颅微偏,像是听见了什么只有它们能懂的声音。
“你们吵死了。”我开口,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地宫里传得很远,“一个个跟菜市场抢特价鸡蛋似的,丢不丢人?”
没人回答。
但有几只离得近的妖化人已经开始后退,爪子抠进地面也不敢再往前一步。
我低头看了眼陆九渊,他脸上的笑还没收回去,可眼神已经变了。
“怎么?”我歪了下头,“你不就是想看这一幕吗?等了千年,就为了这一刻——让我面对你亲手召集的‘大军’,然后跪着求饶?”
他没说话。
我笑了。
下一秒,我一把撕开衣襟。
青袍从肩膀裂到腰侧,露出胸口那枚完整的魔纹。暗金色的线条在皮肤下游走,像是活的一样,和晶核之间隐隐有光丝连接。
“你复制了一个。”我指着他的心口,“歪歪扭扭,少三道脉络,多两道赘笔,一看就是盗版。”
我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才是原装正品。”
话音刚落,魔纹骤然亮起,一股热流顺着血脉冲遍全身。不是魔法回路那种温吞的感觉,更像是身体里沉睡的东西终于睁了眼。
我抬起手,掌心朝天。
所有妖化人同时僵住。
然后——
轰!
一只接一只,全砸在地上,膝盖触地的声音像雷暴炸开。前排的直接把脑袋磕进了石头里,后排的叠着往前倒,百万大军如麦田般伏倒,鸦雀无声。
“……魔尊……归位……”
“……血脉共鸣……真祖降临……”
低语声此起彼伏,像是某种古老的祷词。
阿骨打趴在地上,抬头看着我,眼睛瞪得像要掉出来。他张了张嘴,最后憋出一句:“昭哥……你他妈是隐藏boSS啊!”
我没理他。
目光落在陆九渊身上。
他还跪着,但脊背挺得笔直,脸上那层人皮已经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漆黑的骨节。可他居然还想撑住气势。
“你……你以为这样就能赢?”他咬牙,“这些妖化人是我用献祭阵强行唤醒的死灵傀儡,根本不受你控制!它们只会服从最强者的气息——而现在,是你先暴露了本源!”
我说:“哦。”
然后我打了个响指。
百万妖化人齐刷刷抬头,动作整齐得像一个人。
它们的眼睛不再是浑浊的灰白色,而是泛着淡淡的金光——和我胸口魔纹一样的颜色。
“你说它们是傀儡?”我慢悠悠往前走了一步,“那你有没有想过,是谁给它们刻下的第一道觉醒印记?”
陆九渊瞳孔一缩。
“三百年前南境瘟疫,第一个变异者是谁救活的?”我继续问,“一百五十年前北荒妖潮,是谁留下一枚心脏镇压暴动?你偷了我的力量去布阵,却忘了——所有沾过这股血气的生命,都会在灵魂深处刻下臣服的烙印。”
我蹲下来,伸手戳了戳他额头上的裂痕,“包括你。”
他猛地挥手想挡,但我早就不在原地了。
我站在祭坛最高处,断剑拄地,俯视这片匍匐的海洋。
“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多年装废物?”我咧嘴一笑,“因为好玩啊。看着你们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拿我的残渣当圣物供着——结果呢?一个两个都觉得自己能篡位登基?”
我转头看向阿骨打,“喂,傻狗,你说他们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
阿骨打愣了一下,赶紧点头:“对!昭哥说的对!谁敢不服就是脑子进水!”
我乐了。
正要说话,眼角忽然瞥见陆九渊动了。
他整个人往后仰,蛇头杖狠狠扎进自己胸膛,黑血喷溅而出,瞬间在地面画出一个逆五芒星。那血落地就燃,火焰竟是幽绿色的,眨眼间形成一道环形屏障,把他罩在里面。
“楚昭!”他嘶吼,“你以为封印核心是锁别人的?错了!它是用来锚定‘容器’的!只要我还活着,就能把你拉进幻境囚笼——让你亲眼看着自己再次暴走,屠尽天下!”
我挑眉。
“所以你现在是要自爆?”我啧了一声,“年纪大了就想不开是吧?”
“这不是自爆。”他狞笑,“这是请神。”
话音未落,那绿焰猛地暴涨,竟在空中凝成一张巨大的脸——和我的长相一模一样,只是双眼全白,嘴角裂到耳根。
它盯着我,咧嘴一笑。
我也笑了。
“哟。”我拍拍裤子上的灰,“原来我长这样还挺吓人?”
我伸手摸了摸下巴,“不过说实话,p得不太自然,眼袋太重,法令纹也深了点——建议下次换个人皮匠。”
那张脸扭曲了一下。
陆九渊尖叫:“进去!把他拖进来!”
绿焰巨脸猛然扑下,带着灼烧灵魂的高温直压而来。
我没躲。
只是轻轻说了句:“系统。”
弹幕瞬间炸屏:【检测到高危精神入侵!是否启动因果逆推?】
我点头。
“推。”
刹那间,那团火焰像是撞上了看不见的墙,硬生生停在半空。接着,它的形态开始倒退——从人脸变回火球,火球缩成火星,最后“啪”一下,灭了。
陆九渊喷出一口血,整个人瘫在地上,眼珠几乎凸出。
“不可能……这幻境连神识都能困住……你怎么可能……”
“因为你太老了。”我走过去,一脚踩在他手腕上,“老到忘了——当年设下这道禁制的人,是我自己。”
我弯腰,拔出他插在胸口的蛇头杖,随手扔到一边。
“而且啊。”我拍了拍他的脸,“你想让我看到自己暴走?”
我笑了。
“可我现在清醒得很。”
我转身回到祭坛中央,百万妖化人依旧伏地不动。阿骨打颤巍巍爬起来,站到我身后半步的位置,大气都不敢喘。
我抬头看向地宫穹顶。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内部撞击过。黑雾从中涌出,越来越浓。
“昭哥……那上面……”阿骨打咽了口唾沫。
“别怕。”我说,“那是另一个我在敲门。”
我握紧断剑,冲着那裂缝喊了一句:“等急了吧?”
回应我的,是一声沉重的撞击。
整座地宫晃了一下。
灰尘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