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轮子碾过焦土,发出干涩的咯吱声。
我靠在麻袋上,眼皮都没抬。断剑贴着大腿,温热的,像活物在呼吸。阿骨打蹲在车尾啃羊腿,油顺着指缝往下滴,沾了一身黑灰还吃得挺香。
“昭哥,咱真不去圣院转一圈?”他含糊地问,“好歹让那帮孙子看看你不是废物。”
我没吭声。
废物?我现在走一步,天地都得抖三抖。可我要的不是他们抬头看我,是让他们连抬头的胆子都没有。
驴车慢吞吞穿过帝都西门,守卫换了新人,盔甲锃亮,眼神却躲闪。没人敢拦。昨天夜里海底炸了那么大动静,整个帝都都在传——有东西醒了,从地底爬出来了。
而我知道,真正醒的不是什么邪灵,是我自己。
车拐进萧家废墟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往下沉。这片地方早被妖化人踩烂了,墙塌了一半,门框歪在地上,连块完整的瓦都难找。但我不需要完整的东西,我要的是被人藏起来的。
跳下车,青袍下摆扫过碎石。我抽出断剑,剑尖点地,血瞳微闪。疯批值系统安静得很,刚才一路上涨到八千多就没再动过。这地方不对劲,干净得太彻底,像是有人专门来过,把能烧的都烧了,能埋的都埋了。
“昭哥,你要找啥?”阿骨打蹦下来,尾巴一甩把灰拍干净,“萧景珩那小白脸藏金库的密道?”
“找线索。”我冷笑,“他装君子装了十几年,总得留下点见不得光的东西。”
话音刚落,系统突然蹦出一行字:【检测到记忆残留波动!是否回溯?】
来了。
我把剑插进地缝,左手按上一块焦黑石板,血瞳猛地收缩。眼前画面一闪——深夜,三个黑衣人抬着个檀木匣子,匆匆挖坑掩埋。动作熟练,一看就是老手。其中一个袖口绣着半朵兰纹。
萧家标记。
“在这儿。”我一脚踹开碎砖,蹲下去扒拉。
阿骨打凑过来:“哟,昭哥还会刨坑?要不以后改行当土夫子?”
“你再废话,”我头也不抬,“下次让你去偷谢无赦洗澡时的换洗衣物。”
他立马闭嘴,乖乖用爪子帮忙扒土。
不到两分钟,匣子露了出来。木头已经发黑,但没烧透,打开一看,里面就一块玉佩,冰纹质地,冷得扎手。表面一点灵气都没有,普通得像是路边摊十文钱买的。
“就这?”阿骨打撇嘴,“骗三岁小孩都不信。”
我指尖摩挲玉面,忽然笑了:“越是没动静的东西,越藏着大事。”
正要收起来,脑子里系统炸了:【检测到加密记忆烙印!是否强制解析?】
哦?
还有密码?
“有意思。”我把玉佩夹在指间,疯批值往里灌,“老子最擅长的就是——破解隐私。”
血瞳骤然一缩,玉佩瞬间发烫,表面裂开一道细纹。下一秒,眼前光影扭曲,一片风雪扑面而来。
北方。
一眼望不到边的雪原,狂风卷着冰碴抽人脸。远处山崖上,一座宫殿孤零零立着,通体由寒冰砌成,屋顶挂着长长的冰棱,像獠牙。镜头往里推,大殿中央停着一口冰棺,棺身泛着幽蓝光晕,隐约能看到里面躺着个人影。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收回手,玉佩“啪”地掉在地上,裂成两半。
“昭哥!”阿骨打一把扶住我,“你脸白得跟纸一样!”
“没事。”我甩了甩头,耳根还在嗡嗡响,“有人在玉佩里设了反噬陷阱,想炸我神识。可惜啊——”我咧嘴一笑,“他不知道我现在脑子里住着两个疯子,一个比一个狠。”
阿骨打瞪眼:“所以刚才那地方……是敌人的老窝?”
“还不确定。”我捡起半块玉佩塞进袖子,“但能肯定的是,萧家老祖当年不是自己死的。有人把他灭了口,还顺手把这块‘地图’交给了后人,等着哪天重启计划。”
“那咱现在咋办?报警?举报非法建筑?”
“报警个屁。”我拍拍他脑袋,“咱们出差。”
“啊?”他愣住,“现在?天都快黑了!”
我抬头看天。
夕阳正压在城墙边上,金红色的光洒满废墟,照得满地焦黑砖石像是铺了层金粉。这光,跟我十二岁那天在演武场跪着时一模一样。那时候所有人都笑我,说楚家三少爷连一级魔法都放不出来,活该被踩进泥里。
今天,我回来了。
不一样了。
“太阳落山前没人动手,”我慢慢站直,“就是因为知道,等它彻底沉下去,就轮到我出牌了。”
阿骨打挠挠头:“所以……你是说,敌人选这时候藏东西,是因为觉得安全?”
“对。”我弯腰拔出断剑,拍掉剑身灰尘,“他们以为黑夜是掩护。可他们忘了——”
我转头看向驴车,顺手从旁边包袱里扯出一件黑披风,往肩上一甩。
“老子现在,白天也能让人睡不着觉。”
披风鼓起,猎猎作响。阿骨打看得眼睛发亮:“昭哥,你这造型……有点吓人啊。”
“吓人?”我勾唇,“这才叫专业出差装备。再说了——”我指了指他嘴边油渍,“你一个狼妖,吃烤肉还能吃得满脸是油,才叫丢人。”
他嘿嘿一笑,尾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那我收拾东西!带够干粮,路上给你炖狼汤补身子!”
“你敢。”我抬脚就踹。
他灵活一跳,窜到车上去翻包袱。
我站在原地,血瞳扫过整片废墟。疯批值开始缓缓上涨,系统弹幕冒出来:【宿主主动追击高危目标,行为极度危险!+500!】
【无视风险,执意北上,疯批值+300!】
【披风加身,气场全开,建议立刻挑衅强者以维持状态!】
我没理它。
手指抚过断剑剑柄,温度依旧。这次要去的地方,比海底更冷,比封印更深。但我不怕冷,也不怕暗。
我怕的是——太久没人让我出手了。
“阿骨打。”我转身朝驴车走。
“在!”
“东西收好了?”
“齐了!干粮、火折、备用裤衩都打包了!”
“好。”我踏上车板,回身看了眼帝都。
最后一缕阳光卡在城楼尖顶,像根快要熄灭的火柴。
“走。”我说,“去会会那个躲在冰棺里的玩意儿。”
驴车晃了晃,轮子开始转动。
阿骨打坐在车尾,啃着最后一口羊腿,含糊不清地问:“昭哥,你说他要是也像萧景珩那样,表面温柔实则变态,咱咋办?”
我摸了摸断剑。
剑身轻震,仿佛听见了猎物的呼吸。
“那就让他见识下,”我淡淡道,“什么叫真正的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