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金色的光矢,承载着罗伯特·基里曼的全部力量,也承载着黄金王座之上那个灵魂的精准指引。它撕裂了扭曲的空间,在深红色灵能创造出的那短暂的稳定窗口中,一往无前。
『钢铁之血』号的舰桥内,佩图拉博脸上的狂笑凝固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光,那把他曾经无比熟悉、甚至有些嫉妒的、属于父亲的剑,精准地没入了他最伟大的造物——『熔炉之心』的核心。
没有预想中毁天灭地的爆炸。
一股奇特的能量波动扩散开来。金色的圣火与混沌的污秽能量相互碰撞、湮灭,但并非无序地爆发。在许欣意志的强行扭转下,这股能量形成了一股反向的冲击,如同一个巨大的活塞,将那个即将吞噬一切的亚空间奇点,硬生生地推了回去。
现实与虚境的裂口,被强行关闭了。
空间恢复了稳定,星辰不再扭曲,那股令人窒息的引力也随之消散。『马库拉格之耀』号发出的刺耳警报声渐渐平息。
一切都结束了。
“不……不!这不可能!”佩图拉博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这不是他设计的剧本。他应该是胜利者,或者,至少是一个壮烈的毁灭者。他应该带着基里曼,带着极限战士,一同坠入混沌的荣光之中,化为一座永恒的、嘲笑着帝皇的纪念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被打断了仪式的、可笑的小丑。
“我的胜利……我的围城……我的杰作!”他嘶吼着,失去了所有理智。混沌的力量在他体内狂乱地涌动,但他与『熔炉之心』的连接已经被斩断。他不再是那个能够撬动亚空间力量的恶魔王子,只是一个被愤怒和失败填满的躯壳。
“基里曼!”他将所有的怨恨都投向了那个蓝色的身影,举起手中巨大的战锤『锻魂者』,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又是你!又是他!为什么他总是帮你!为什么!”
基里曼静静地站在那里,甚至没有举起武器。他看着冲来的佩图拉博,眼神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悲哀。
“因为你从来不曾真正相信过他,佩图拉博。”基里曼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对方的耳中。“你只相信你心中的那个暴君,那个你一手塑造出来的、用来 oпpaвдaть 你所有怨恨的幻影。”
『锻魂者』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砸下,足以将一辆兰德掠袭者砸成废铁。
基里曼动了。他没有闪避,而是伸出了他那只着名的『统治之手』。
“铛!”
一声巨响。佩图拉博的全力一击,被基里曼徒手接住了。巨大的战锤被动力拳套牢牢钳住,无法再前进分毫。
佩图拉博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的力量……”
“混沌赐予你的,是狂暴。而父亲留给我的,是责任。”基里曼的手甲收紧,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责任,永远比狂暴更有力。”
他猛地一扭,『锻魂者』那坚不可摧的锤柄,竟被他硬生生折断。
紧接着,基里曼的另一只拳头,包裹着帝皇亲手打造的甲胄,狠狠地砸在了佩图拉博的头盔上。
“砰!”
精工打造的恶魔头盔四分五裂,露出了佩图拉博那张因嫉妒、愤怒和失败而扭曲到极致的脸。他呆呆地看着基里曼,嘴里喃喃自语。
“我……我输了……”
“你早就输了,佩图拉博。”基里曼收回拳头,看着这个跪倒在地的兄弟。“在你选择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怨恨的那一刻,你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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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拉。神圣皇宫。黄金王座大厅。
许欣的意识在剧痛中翻滚。
强行引导并逆转一个即将成型的亚空间奇点,这对他灵魂的消耗是巨大的。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凡人,试图用双手去堵住大坝的决口。
他成功了,但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就在他意识最薄弱的这个瞬间,一个潜伏已久的阴影,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
“你……做得很好……『父亲』。”
一个充满讥讽和怨毒的声音,在他灵魂的最深处响起。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在帝皇残留的记忆中,这个声音的主人曾是他最宠爱的儿子。
荷鲁斯·卢佩卡尔。
“你拯救了他,拯救了你那个完美的、听话的好儿子。”荷鲁斯的意识体,化作一个巨大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阴影,在许欣的意识空间中浮现。“但你看看你现在,多么虚弱,多么可怜。就像万年前,你跪倒在我面前时一样。”
“荷鲁斯……”许欣的意志凝聚成形,他警惕地看着对方。
“闭嘴!你不配叫我的名字,篡位者!”荷鲁斯的黑影猛地扑了上来,带着万年的仇恨与痛苦。“你窃取了他的力量,占据了他的王座,但你没有继承他的意志!你软弱,你犹豫,你竟然还妄图去拯救那些叛徒!你玷污了帝皇之名!”
猛烈的精神攻击袭来,许欣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裂了。荷鲁斯的怨念,与黄金王座的灵能网络纠缠了万年,他比许欣更了解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王座是我的战利品!这个帝国是我的!你不过是一个占据了我猎物的可悲窃贼!”荷鲁斯狂笑着,“现在,滚出去!或者,让我吞噬你,成为我重登王座的阶梯!”
黄金王座大厅之外,变故陡生。
原本平稳运行的黄金王座,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灵能电弧。金色的闪电疯狂地抽打着周围的墙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一股混杂着神圣与邪恶的灵能风暴,以王座为中心,向整个皇宫扩散开来。
“警报!王座能量读数失控!”
“侦测到高强度亚空间污染源……源头是……是王座本身!”
“快!启动抑制力场!”
禁军元帅,图拉真·瓦罗瑞斯的身影出现在王座大厅的入口。他看着眼前这骇人的一幕,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冷峻,但金色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风暴。
“元帅!”一名禁军百夫长冲到他身边,单膝跪地。“所有抑制力场全部过载!我们……我们正在失去对王座厅的控制!这股力量……太强大了!”
图拉真没有说话,他只是凝视着那风暴的中心,那具枯坐在王座之上的身影。他能感受到,在那风暴之中,有两个意志正在进行着殊死的搏杀。一个是他所效忠的帝皇,而另一个……充满了让他刻骨铭心的憎恨。
“是……大叛徒。”图拉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元帅,我们必须做出决断!”百夫长焦急地说道,“是否要启动『日光协议』?那是最后的手段了!”
『日光协议』,黄金王座最终的保险措施。一旦启动,它将切断王座与外界的一切灵能与物理连接,将其彻底封锁在一个独立的时空泡中。这能阻止王座的能量风暴摧毁整个泰拉,但同时也意味着,王座之上的帝皇,将独自面对那来自万年前的梦魇,再也得不到外界任何一丝一毫的支援。
这是一个豪赌。赌帝皇能赢。
如果输了,他们将亲手埋葬人类的希望。
图拉真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作为禁军元帅,启动协议的最终权限,就在他手中。
整个帝国的命运,此刻,就悬于他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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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术之星。水晶图书馆。
马格努斯缓缓收回了自己探入虚空的灵能。他巨大的独眼,倒映着遥远星域的残局——『钢铁之血』号变成了一具漂浮的钢铁残骸,而『马库拉格之耀』号则开始重整队形,极限战士的登陆艇正将佩图拉博的残部一一俘获。
基里曼赢了。
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
那道金色的剑光,那股强行扭转现实的意志,还有他自己……那鬼使神差般伸出的援手。
三个立场迥异的兄弟,在无言之中,完成了一次不可能的配合。
“锤子,可以用来毁灭,也可以用来铸造。”
他想起了那个声音对他说过的话。今天,基里曼没有用剑去毁灭,而是用它,为帝国重新“铸造”了一场胜利。
这,就是父亲想要展示给他的东西吗?一种新的……可能性?
马格努斯心中五味杂陈。他背叛帝国,是因为帝皇的禁令扼杀了他所有的追求。他堕入混沌,是因为他相信只有奸奇才能给予他无尽的知识。
但今天,那个自称“新帝皇”的意识,却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方式,解决了问题。不是靠更强大的力量,不是靠更深奥的阴谋,而是靠……信任和引导。
他将最关键的一步,交给了基里曼。
他也默许了自己这个“叛徒”的介入。
这是一种怎样的胸襟?或者说,是一种怎样可怕的算计?
马格努斯感到一丝迷茫。
他习惯了奸奇那万千变化的阴谋,习惯了混沌那直截了当的欲望。但这种蕴含着“人性”的战略,让他感到了陌生,甚至是一丝……畏惧。
他抬起头,巨大的独眼望向虚空的更深处,望向那遥远的、作为银河系航标的星炬之光。
“父亲……”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向着虚空低语,“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没有回应。
往常,即使隔着无尽的距离,他也能感受到那个盘踞在泰拉的、如恒星般浩瀚的意识。但现在,那里只剩下一片混乱的、正在急剧衰减的灵能波动。
那个意识,突然变得微弱而不稳定。
马格努斯巨大的身躯一震,独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他切断了与基里曼的联系,却感知到了另一个更可怕的连接正在泰拉形成。
一个他无比熟悉,又无比憎恨的连接。
“荷鲁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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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库拉格之耀』号的拘留室。
佩图拉博被剥去了所有的盔甲和武器,只穿着一身囚服,被束缚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能量枷锁禁锢着他的四肢,也抑制着他体内残存的混沌力量。
基里曼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的,是那柄断裂的战锤『锻魂者』。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佩图拉博?”基里曼的语气很平静。
佩图拉博抬起头,乱发之下的双眼,充满了血丝和疯狂。他看着基里曼,突然笑了,笑声嘶哑而难听。
“说什么?说你又一次赢了?说父亲又一次偏袒了你?罗伯特,这些话,我说了一万年,你听了一万年,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基里曼将断锤放在桌上,“你我都是帝皇的造物,我们本该是帝国最坚固的盾牌和最锋利的战锤。为什么你会走到这一步?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邪神?”
“邪神?”佩图拉博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充满了鄙夷。“你以为我像安格隆那样是恐虐的疯狗?还是像福根那样是色孽的玩物?不,罗伯特,我谁也不侍奉。我,就是我自己的神!”
他挣扎着,能量枷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证明我比他强!我的计算,我的逻辑,我的钢铁意志,远比他那套虚伪的‘人性’和‘希望’更适合统治这个该死的宇宙!我要建造一个完美的、没有瑕疵的、由绝对秩序构成的帝国!而他,和他那些愚蠢的造物,都是必须被清除的变量!”
“所以,你就要毁灭一切?这就是你的‘秩序’?”基里曼反问。
“毁灭,是为了新生!”佩图拉博咆哮道,“你不懂!你永远不懂!你生来就拥有一切,你是马库拉格之主,是完美的继承人!而我呢?我得到的只有最艰难的任务,最恶劣的战场,和永无止境的消耗战!我为他攻下了上千个世界,得到的赞誉,却不如你写的一本破法典!”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委屈和不甘,那是一个万年来从未得到过认可的孩子的哭诉。
基里曼沉默了。
他无法反驳。因为佩图拉博说的,有一部分是事实。在大远征时期,钢铁勇士确实承担了最艰苦的攻城任务,伤亡也一直居高不下。而帝皇,似乎真的从未给予过他们应有的荣耀。
“但那不能成为你背叛的理由。”基里曼最终还是开口了,“无论如何,你都跨过了那条底线。你屠杀了亿万的帝国公民,你将恶魔引入现实宇宙。你的罪行,无可饶恕。”
“罪行?哈哈哈!”佩图拉博放声大笑,“我最大的罪行,就是在泰拉围城战的时候,没有亲手捏碎他的脑袋!不过,没关系了……很快,很快就有人会替我完成这件事了。”
基里曼的眼神一凝:“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行动吗?”佩图拉博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以为,我启动『熔炉之心』,真的只是为了和你同归于尽?愚蠢的罗伯特啊,那只是一个信号,一个坐标!”
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我用我舰队的覆灭,为他标记了返回现实宇宙的航标。现在,整个太阳系的空间壁垒,都因为我的‘杰作’而变得薄弱不堪。很快,战帅就将归来。这一次,他会带着四大邪神的祝福,将他万年前未竟的事业,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你说的……是荷鲁斯?”基里曼的声音有些干涩。
“除了他,还有谁配得上『战帅』之名?”佩图拉博的笑容中充满了恶毒的快意,“好好享受你短暂的胜利吧,摄政王。很快,你就要跪在新战帅的脚下,祈求一个痛快的死亡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父亲……他现在,恐怕自身难保了。”
基里曼的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