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公寓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影。羽墨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似随意地翻着一本杂志,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落在阳台的天宇身上——他正在给那盆绿萝换土,手指动作熟练,连换下来的旧土都细心地装进了垃圾袋,这和他平时“不拘小节”的样子有点不符。
“说起来,”羽墨突然合起杂志,打破了客厅的安静,“我昨天碰到大学同学了,她跟我吐槽她合租的室友,说那人特别奇怪——对别人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却从来不说自己喜欢什么,你说这算什么性格啊?”
天宇的动作顿了一下,手里的小铲子停在花盆边缘,几秒钟后才继续往盆里填新土,声音隔着玻璃门传进来,带着点模糊的瓮声:“可能……是比较细心吧?记着别人的喜好,相处起来方便。”
“方便?”羽墨挑眉,故意提高了音量,“可我同学说,她随口提过一次喜欢某个牌子的酸奶,结果那室友天天买给她,直到她吃腻了都不敢说——你不觉得这种‘细心’有点让人压力大吗?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似的。”
天宇把最后一把土拍实,转身擦了擦手,脸上带着刻意装出来的轻松笑意:“那可能是没掌握好分寸吧。太在意别人的感受,反而容易过头。”他拉开玻璃门走进来,想往厨房走,却被羽墨叫住。
“你觉得这种人是天生就这样,还是故意装出来的啊?”羽墨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我同学猜那人是想讨好她,可她们刚认识没多久,犯得着这么费劲吗?”
天宇的眼神闪了一下,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手指碰到杯壁时似乎有点不稳,杯子轻轻晃了一下,溅出两滴水在桌面上。“谁知道呢,”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也许是以前受过什么影响,比如……总被人说‘不懂事’,所以后来就特别注意这些细节?”
这个回答显得有些刻意,像是临时编出来的理由。羽墨心里的疑团更重了——她认识天宇三年,从没听过他提过什么“被人说不懂事”,反而每次朋友聚会,他都是最能照顾到所有人的那个:知道谁不能喝酒,谁不吃辣,谁对花粉过敏,甚至记得谁来例假不能碰冰的。
“那你呢?”羽墨追问,语气带着玩笑的轻松,眼神却很认真,“你对我们几个的喜好记得那么清楚,也是因为怕被说‘不懂事’啊?”
天宇拿起纸巾擦着桌上的水渍,动作有点机械,像是在掩饰什么。“咱们住一起这么久了,抬头不见低头见,记着点不是应该的吗?”他笑了笑,可嘴角的弧度有点僵硬,“总不能像张伟那样,每次聚餐都点自己爱吃的腰子,结果被美嘉追着打吧?”
他试图用张伟的糗事转移话题,但羽墨没接茬。“可你记得也太清楚了吧?”她掰着手指细数,“我上周说想看的那部老电影,你昨天就找资源存在网盘里了;关谷念叨了三天想吃鲷鱼烧,你今天一早就买了回来,还特意要了红豆馅——你怎么知道他最近不爱吃奶油的了?”
天宇的喉结动了动,似乎在吞咽什么。“听他跟美嘉打电话时提过一句……”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羽墨看得真切,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攥成了拳头,指节都泛白了。
这和平时那个应对自如的天宇判若两人。以前不管问他什么,他总能笑着答得滴水不漏,可今天,不过是聊“朋友性格”,他就显得这么紧张。
“其实我同学还有个猜测,”羽墨放缓了语气,像是在说闲话,“她说那人可能是在隐藏自己,就像……就像戴着面具生活,把别人的喜好当剧本,自己演得再好,也没人知道他真实的样子。”她盯着天宇的眼睛,“你说,人为什么要这样啊?难道真实的自己就那么不能见人吗?”
天宇猛地站起身,手里的纸巾被揉成一团。“我去看看关谷的画稿改完没,”他几乎是逃着往关谷的房间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住,背对着羽墨说,“可能……有些人只是觉得,照顾好别人,比让别人照顾自己更舒服吧。”
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底气。关谷的房门关上的瞬间,羽墨看到他靠在门板上的背影明显松了口气,肩膀都垮了下来。
阳光依旧明亮,可客厅里的气氛却变得有些沉。羽墨看着桌上那杯还没喝的水,刚才溅出的水渍像一小片地图,而天宇僵硬的应答,就像这地图上突然出现的断崖——他在刻意回避什么,用那些精准的“记得”和“照顾”,筑起了一道墙,墙外面是他们这些“被照顾得很好”的朋友,墙里面,是连喜好都不肯说的真实的他。
她拿起手机,翻到上次无意中拍到的天宇的备忘录截图,那些密密麻麻的“喜好”后面,似乎都藏着一个没说出口的“为什么”。羽墨突然有点后悔刚才的追问——也许有些面具戴得太久,摘下来会流血吧?可如果不摘,谁又能保证,面具下的那个人,还是他们认识的天宇呢?
关谷房间里传来关谷的笑声,夹杂着天宇略显生硬的附和。羽墨叹了口气,把杂志重新翻开,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知道,这场试探只是开始,那个对所有人喜好了如指掌的天宇,背后一定藏着故事,而她非要弄明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