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君奔臣散，时命奈何
衢州的城墙正在军民合力下不断加厚，壕沟也在日夜不停地挖掘加深，战争的阴云越来越浓。就在这紧张的备战间隙，一只来自东南方向的信鸽，带来了吴志葵辗转送出的最新消息。
赵高翔在临时帅府中展开那封密信，随着阅读，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信是吴志葵在前往福宁投靠黄蜚的路上发出的，内容充满了无奈与悲凉。
吴志葵在得悉郑芝龙确已打开仙霞关、引清军入闽的惊天密报后，虽知希望渺茫，仍冒险向隆武帝上疏，痛陈郑芝龙叛国之举，恳请陛下速做决断，迁都避祸。
隆武帝朱聿键得报后，如遭雷击，大惊失色。他或许早已预感郑芝龙不可靠，却万万没想到其竟敢如此明目张胆、自毁长城！朝堂之上，那焚书示仁的余温尚在，现实却已给了他最残酷的一击——他试图宽恕和团结的，并非仅是动摇者，更有早已将灵魂卖给敌人的叛徒！
仓促之间，隆武帝不得不再次踏上逃亡之路。与历史上被郑芝龙势力裹挟、行动迟缓不同，此次因吴志葵的提前预警，他得以在清军尚未完全合围之前，做出了决断。他拒绝了吴志葵提出的前往福宁、依靠赵高翔势力的建议——或许是对陌生军阀的疑虑，或许是对自身帝皇尊严的执着，亦或是仍对湖广的何腾蛟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隆武帝决定，从其暂驻的延平行宫出发，轻装简从，直奔江西赣州！他意图与总督湖广、江西、广东、广西军务的何腾蛟汇合，希望能在赣南重整旗鼓。忠诚伯周之藩、给事中熊伟等人率领五千余还算可靠的兵马，护卫着这位流亡天子，踏上了西去赣州的艰险路途。
而吴志葵，眼见隆武帝选择了另一条路，自己留在朝中不过一年，虽居副总兵之位，却因隆武朝廷本身为郑氏集团架空，并无多少实权，人微言轻，深知无法改变帝心，只得黯然带着少数亲信，依照赵高翔之前的建议，北上福宁，去与黄蜚老将军汇合，为抗清保留一份力量。
赵高翔放下密信，默然良久。王秀楚、陈子龙等人传阅后，亦是无言，脸上充满了对时局崩坏、君王蒙尘的悲戚。
“陛下……终究还是选择了去赣州。”陈子龙喟叹，他是几社领袖，对隆武帝曾抱有极大期望。
王秀楚神色黯然，提笔在纸上缓缓写下几行字，递给赵高翔看，正是他根据往日见闻与信息，整理的隆武帝在位期间的施政得失，
看着这寥寥数行却沉甸甸的文字，赵高翔心中感慨万千。朱聿键，无疑是一位有理想、有能力的君主。他布衣蔬食，励精图治，试图在危难中挽狂澜于既倒。他的许多政策，若能顺利推行，未必不能开创一番局面。他看到了联合农民军的重要性，懂得整顿吏治、争取民心，更在文化上高举华夏正统的大旗，与清廷的“剃发易服”形成鲜明对抗。
“陛下……有中兴之志，亦具仁德之君之风。”赵高翔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观其政略，可谓切中时弊，高瞻远瞩。减免赋税，百姓归心；整顿吏治，朝堂为之一清；联合诸军，共抗外侮；弘扬正气，凝聚人心……每一条，都指向光复之路。”
他话锋一转，带着无尽的惋惜与沉重：“然，有其志，无其权；有其略，无其势。 朝政为郑芝龙把持，兵饷依赖海上，空有雄才大略，却如龙困浅滩，虎落平阳。黄道周北伐，只得空札；抑制豪强，难动郑氏分毫；乃至最后，连这迁都避祸之路，都难以自主抉择……此非陛下之过，实乃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失之故也！”
他这番话，不仅是在评价隆武帝，更像是对这末世艰难成事的一句总结。空有才华与抱负，若无施展的舞台、无支持的力量、无恰当的时机，最终也只能落得一个悲壮的结局。这不仅仅是隆武帝个人的悲剧，更是那个时代无数志士仁人的共同宿命。
“时也，命也……”王秀楚亦是长叹一声，充满了文人式的感伤与无奈。
感慨归感慨，现实的压力依旧冰冷。赵高翔收起那纷乱的思绪，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起来。隆武帝西奔，福建彻底沦陷只在旦夕之间。勒克德浑和李成栋的五万大军正扑向衢州，而自己，必须在这里站稳脚跟。
“传令下去，加紧备战！隆武陛下西狩，我等更需在此挡住清军，为陛下，也为我们自己，争一线生机！”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将那一丝对君王命运的唏嘘，压回了心底最深处。
“陛下之志，何其恢弘！陛下之策，何其明澈！” 一声饱含复杂情绪的叹息，从他身侧传来。首席谋士王秀楚不知何时已立于一旁，手中捧着一卷刚刚整理好的文书，脸上交织着敬佩与难以言喻的惋惜。
赵高翔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低沉地接话：“是啊，秀楚先生。若非时运不济，权柄旁落，凭陛下之才略，未必不能做出一番中兴事业。”
他顿了顿，仿佛在咀嚼那份历史的苦涩，“你将陛下施政的纲要，与诸位将军都说说吧。让大家都明白，我们如今坚持的，并非无根之木，无源之水。陛下走过的路，指明的方向，即便他本人未能抵达，我等后来者，亦当知其可贵，承其遗志。”
马上召集各位将军、官员 赵高翔想要好好的聚拢起来这些人。人才任何时候都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