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巫岭,位于南荒深处,终年笼罩在墨绿色的毒瘴之中,岭内古木盘虬,怪石嶙峋,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腐朽、血腥与某种古老邪恶的压抑气息。据云无涯所言,此地曾是上古一处妖族祭祀战场,怨气积郁万年,近百年更显诡异,生灵罕至。
林正带着云无涯与苏九,并未直接闯入。在岭外一处高地,云无涯取出随身阵盘,布下隐匿阵法,三人藏身其中。林正灵犀法眼全力运转,眸中混沌之色流转,穿透层层毒瘴,望向岭内核心区域。
所见景象,令见多识广的云无涯也倒吸一口凉气。
岭心处,一片被强行开辟出的巨大祭坛赫然在目。祭坛并非石材垒砌,而是由无数惨白的妖兽乃至妖族骸骨堆叠而成,骸骨上刻满了扭曲蠕动的暗红符文,散发出浓郁的血腥与怨念。祭坛中央,矗立着一尊三头六臂、面容狰狞、似妖非妖、似魔非魔的诡异雕像,雕像材质漆黑,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正是林正之前感应到的那股同源而邪异的气息源头!
更令人心悸的是,祭坛周围,跪伏着数以千计眼神狂乱、妖气驳杂的妖族。他们形态各异,但个个神情麻木,口中念念有词,将捕获的活物乃至部分弱小同族拖上祭坛,以骨刃残忍宰杀。滚烫的鲜血流淌在骸骨祭坛的沟壑中,汇入中央雕像底座。那雕像仿佛活物,不断吮吸着鲜血与生魂,散发出越来越强的邪恶波动。
“血祭……以生灵魂血滋养邪神雕像……好恶毒的手段!”云无涯脸色铁青,他认出那些符文有上古巫蛊的痕迹,但更阴邪百倍。
苏九吓得瑟瑟发抖,将脑袋埋进林正袍袖。
林正目光冰冷。他看得更透彻,那雕像不仅是吸收力量,更是一个坐标,一个通道!它在接引、放大来自轮回之主那一侧的“死寂”与“混乱”法则,污染此地方圆千里的地脉与生灵,将其转化为适合轮回之力蔓延的“温床”。那些被蛊惑的妖族,神魂早已被侵蚀,成了行尸走肉般的傀儡。
“并非简单的邪神崇拜,而是轮回之主侵蚀此界的前哨站。”林正沉声道,“此雕像不除,南荒永无宁日,且会不断为轮回之门提供‘养料’。”
“道主,如何应对?此雕像与地脉、乃至那轮回本源相连,强行摧毁,恐引发剧烈反噬,甚至可能打草惊蛇。”云无涯担忧道,他试图推演破阵之法,却发现那祭坛阵法与邪力浑然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无妨。”林正语气平静,却带着绝对的自信,“魑魅魍魉,邪法污秽,终究是‘末’而非‘本’。混沌之道,包容万物,亦能……化秽为清。”
他一步踏出隐匿阵法,凌空虚渡,走向黑巫岭核心。并未隐藏气息,混沌道韵自然散发,所过之处,浓郁的毒瘴如冰雪消融,污浊的地气变得平和,就连那些狂乱妖植的舞动都迟缓下来。
“吼!”
祭坛周围的妖族傀儡立刻发现了不速之客,发出非人的咆哮,赤红着双眼,如同潮水般扑来!妖气冲天,煞气逼人!
云无涯紧张地握紧了阵盘,苏九更是尖叫一声。
林正却视若无睹,继续前行。当最先冲到的几只妖狼利爪即将触及他道袍时,他周身自然而然地荡漾开一圈温润的混沌光晕。
光晕过处,狂暴的妖狼动作骤然停滞,眼中的赤红如同被清水洗涤般迅速褪去,暴戾的气息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与疲惫。它们晃了晃脑袋,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沾满血腥的爪子,发出恐惧与痛苦的呜咽,夹着尾巴瘫软在地。灵智竟有恢复的迹象!
混沌道韵,净化!
这不是毁灭,而是驱散蒙蔽灵智的邪力,唤醒其本真!
越来越多的妖族傀儡冲上来,又在一片混沌光晕中恢复清明,瘫倒一片,场面诡异而震撼。那混沌光晕如同温暖的阳光,照进被阴霾笼罩的灵魂深渊。
“何方神圣,敢坏主上大事!”祭坛上,那尊诡异雕像剧烈震动,三个头颅同时转向林正,发出沙哑重叠、充满怨毒的灵魂尖啸!一股凝练如实质的黑暗冲击波,混合着血腥、诅咒、死寂的法则力量,撕裂虚空,直轰林正!
这一击,已堪比化神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更是直攻神魂!
云无涯惊呼:“道主小心!”
林正依旧不闪不避,只是抬起右手,掌心向上,轻轻一托。一枚古朴混沌、内蕴生灭的符文自掌心浮现——混沌净天符!
黑暗冲击波轰击在符文上,没有爆炸,没有抵消,而是如同百川归海,被那枚小小的符文尽数吸纳!符文光芒流转,将其中蕴含的诅咒、死寂、血腥等负面法则一一分解、剥离、净化,最终化为精纯的混沌之气,反哺自身。
“怎么可能?!”雕像发出难以置信的咆哮。
“邪秽之物,也配称‘主上’?”林正淡淡开口,一步迈出,已至祭坛上空。他俯瞰那尊雕像,眼中混沌漩涡加速旋转。
“窥探了不该窥探的秘密,沾染了不该沾染的力量……你这异数,当被彻底抹除!”雕像咆哮,整个祭坛骸骨发出刺眼光芒,地脉中被污染的邪力疯狂涌向雕像,使其气息不断攀升,竟隐隐有突破化神中期的趋势!它要引爆地脉邪力,与林正同归于尽!
“冥顽不灵。”林正摇头,不再留手。他并指如剑,凌空点向雕像。
“混沌归元,万法皆空。”
一道灰蒙蒙、看似毫不起眼的剑气射出。剑气过处,空间凝固,时间减缓,那正在汇聚的恐怖邪力如同被无形大手抚平,瞬间平息!剑气精准地点在雕像眉心。
“不——!”雕像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尖啸。
下一刻,在云无涯与苏九震撼的目光中,那尊强大的邪神雕像,从眉心开始,无声无息地化为最细微的混沌粒子,如同沙雕崩塌,迅速蔓延至全身,最终彻底消散,连一丝尘埃都未留下!与之相连的骸骨祭坛、暗红符文,也随之寸寸瓦解,化为齑粉。
笼罩黑巫岭万年的阴霾邪气,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浓雾,迅速消退。岭中污浊的地脉,在混沌道韵的滋养下,开始缓慢恢复清明。那些恢复神智的妖族,茫然四顾,继而感受到久违的平和,纷纷朝着林正的方向匍匐跪拜,发出感激的呜咽。
一场足以荼毒南荒的灾劫,就在这轻描淡写间,被彻底化解。
云无涯看得心神激荡,对混沌之道的玄妙敬佩得五体投地。苏九也兴奋地摇着尾巴。
然而,林正悬浮空中,眉头却微微皱起。在雕像湮灭的最后一刻,他捕捉到了一缕极其隐晦、跨越无尽空间传来的冰冷意志,充满了暴怒与必杀的决心。
“毁我化身,阻我大计……混沌道主……你已登上‘寂灭名单’……待‘万妖血阵’大成,便是你的死期……”
万妖血阵?林正目光陡然锐利,望向南荒更深处,那片被称为“万妖谷”的区域。
轮回之主的阴谋,一环扣一环。黑巫岭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恐怕就在万妖谷。
“云长老,苏九,我们该去万妖谷看一看了。”林正落下云头,语气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