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符文的价格走势，完全在沈皎洁的预料之中。
新版本“幽暗城崛起”开放不到一周，那些冲级狂人就已经把等级顶满了。顶级公会开始组织开荒新团队副本“哀嚎深渊”，论坛上各种攻略帖开始冒头，配装需求也渐渐清晰。亡灵系顶级装备的制作清单里，“死灵符文”这个名字赫然在列，而且需求量不小。
沈皎洁仓库里那些分散在几十个不起眼小号手里的符文，一下子从普通的库存变成了硬通货。他没有急着一次性抛售，那太扎眼。他像以前一样，耐心地、分批地放货。价格比市场均价略低一点点，求个快速周转。金币流入账户的提示音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像一曲舒缓的背景音乐，听着就让人心安。
他在服务器里的名头更响了。世界频道现在不怎么提“欧皇”了，改叫“皓神”，或者更夸张的，“预言家皓”。
“【世界】材料搬砖工：跪了！皓神这波死灵符文又吃满了吧？求带飞啊！”
“【世界】吃瓜群众：这要不是内部消息我名字倒着写！举报了举报了！（狗头保命）”
“【世界】萌新求带：萌新想问，现在给皓神上香还来得及吗？需要什么贡品？”
沈皎洁扫了一眼滚动的频道，心里没什么波动。他依旧开着那个名字灰扑扑、穿着一身系统送的、毫无属性加成的灰色布袍的“仓库管理员07”号，蹲在幽暗城最偏僻、光线昏暗还滴着水的仓库区角落，像个真正的、被遗忘的亡灵Npc，继续倒腾着他的“小生意”。外面的喧嚣是别人的，落到自己口袋里的金币才是真的。
李杰的私聊窗口这几天就没消停过，疯狂闪烁。
“皓子！皓哥！亲哥！给条活路吧！”李杰的战士号“狂战天下”发来一连串嚎啕大哭的表情，“下次你准备囤啥？是蝙蝠牙齿还是僵尸指甲？给兄弟透个底儿，我老婆本都快在拍卖行交学费交光了！”
沈皎洁回得干脆利落，就两个字：“不知。”
“别啊！”李杰不依不饶，语音消息都蹦出来了，背景音里还能听到游戏里怪物挨揍的惨叫，“你就告诉我，下个小补丁，是加强我们这些近战苦逼，还是继续让法爷们上天？我好转职啊！我这战士当得，扛怪像刮痧，输出像按摩，再不出点能看的装备，我现实里真得去工地搬砖充点卡了！”
王莉的法师号“冰火女王”冷不丁插话，语气带着惯有的犀利：“李杰你省省吧，皎洁靠的是脑子，你靠的是膘。你那一身板甲包裹的脂肪，能跟他的脑回路比？”
李杰立刻反击，文字里都透着一股不服：“我这一身是扎实！是底蕴！懂不懂？就像皓子囤货，那叫一个深不可测，储量惊人，持久力……”
王莉直接一个模拟禁言法术的动画表情包糊他脸上：“闭嘴输出吧你！dpS打不过我这个布甲，还好意思谈底蕴？”
正闹腾着，林卿卿的私聊提示音轻柔地响了起来，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开心：“影瞳哥哥！我妈今天夸你了！”
沈皎洁正准备切换小号去查看另一种材料的价格，看到消息，手指顿了一下，回了个简单的：“嗯？”
“她说你这次对死灵符文的判断非常精准，眼光很独到。”林卿卿模仿着白淑媛那种沉稳又带着点欣赏的语气，“‘这孩子对市场的敏感度很高，不是光靠运气，是有真本事的，思路很清晰。’她原话就是这么说的！”后面还跟了个骄傲的小表情。
沈皎洁看着屏幕上的字，微微怔了一下。他没想到白淑媛会这么直接且具体地肯定他。这种来自一位成功的长辈，尤其是像白淑媛这样阅历丰富的商业女性的明确赞许，让他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不是压力，更像是一种……被专业人士认可的、微暖的踏实感。他回了句：“阿姨过奖了，我只是比较关注游戏信息。”
“才没有过奖呢！”林卿卿立刻回复，字里行间透着与有荣焉，“我妈很少这么具体地夸人的！她说你这股钻研劲儿和冷静劲，将来肯定能做大事！”后面又跟了个闪闪发光的表情。
沈皎洁关掉聊天窗口，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平静。他把这点小插曲放在一边，注意力迅速拉回游戏市场。死灵符文的行情已经见顶，价格稳定在高位震荡，利润空间所剩无几。他需要寻找下一个潜在的目标。
他熟练地切换着几个专门用于侦察不同主城拍卖行行情的小号，目光像雷达一样扫过各种冷门材料的交易数据列表。各种矿石、草药、皮革、布卷……价格起伏，但大多有迹可循。他的目光掠过一种叫“枯萎的花蕊”的材料，这东西是炼金师冲中级技能“强效清醒药剂”时大量消耗的，产量大，价格一直贱如泥土，平时挂在拍卖行最末尾，根本没人多看一眼。
就在他手指滑动鼠标滚轮，准备将这种“垃圾”材料划过去的时候，心里那根熟悉的弦，又被极其轻微地拨动了一下。很微弱，但很清晰，带着一种明确的指向性，就落在这看似毫无价值的“枯萎的花蕊”上。
有了前几次成功和失败的经验，沈皎洁没有立刻行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老K资料里教的那样，开始搜集一切可能相关的信息。他翻遍了近期的所有官方公告、玩家论坛的精华帖和讨论帖、甚至从测试服流出的只言片语……结果一无所获。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枯萎的花蕊”有任何涨价的可能性。
理性的大脑在警告他：没有支撑，风险极高。但那种莫名的预感却又如此真切地存在着。
赌，还是不赌？
他想起白淑媛那句“有真本事”，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慢慢积累起来的信心和判断力。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再信一次自己的“感觉”。但这次，他采取了比以往更加谨慎的策略。他动用了一批之前几乎处于休眠状态的、等级极低、名字毫无规律可言的小号，模仿普通玩家采集后随手出售的行为，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极其分散的方式，一点点地吃进“枯萎的花蕊”。每次交易量都控制在绝不会引起任何数据监控注意的程度，完美地隐藏在庞大的日常交易流水之中。
这个过程枯燥而漫长，需要极大的耐心。他一边操作，一边还得应付李杰在队伍频道里的日常插科打诨和王莉时不时的犀利吐槽。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沈皎洁正习惯性地检查着仓库里那堆越积越多、几乎占满了好几个小号仓库的“枯萎的花蕊”，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微亏止损，清理掉这批看似毫无希望的“垃圾”时，游戏官网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布了一条热修复公告：
“紧急通知：由于数据异常，炼金术中级技能‘强效清醒药剂’的配方所需材料‘魔皇草’临时调整为‘枯萎的花蕊’，其他不变。给您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这公告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整个游戏市场都炸了！
“枯萎的花蕊”从无人问津的垃圾，瞬间变成了所有冲炼金技能的玩家急需的硬通货！价格如同坐上了火箭，直线飙升，几分钟内就翻了几十倍！拍卖行里根本看不到货，刚有货上架就被瞬间秒光！
沈皎洁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他没有被疯狂的市价冲昏头脑，而是按照既定计划，冷静地、分批地将仓库里的“花蕊”挂了出去，定价比瞬间飙升的市场价略低一些，确保能够快速成交，锁定利润。金币到账的提示音再次密集地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悦耳，更加震撼。
世界频道再次被“皓神”刷屏，惊叹声、质疑声、膜拜声不绝于耳。
“【世界】炼金术师哀嚎：皓神！你是我亲爹！这你都能提前知道？！我刚花高价扫完魔皇草啊！”
“【世界】路人甲：这已经不是欧皇了，这是游戏策划他亲爹吧？”
“【世界】材料商人：绝对有黑幕！举报了！这要不是内部消息我直播删号！”
李杰的私聊立刻像炮弹一样轰炸过来：“我靠！皓子！花蕊！你肯定囤了！对不对！这次必须分我点汤喝！不然我天天蹲你家门口用破锣嗓子唱征服！”
王莉也发来消息，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皎洁，你这判断力……有点吓人了啊。说真的，你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独特信息源？”
连林卿卿都兴奋地发来消息：“影瞳哥哥！你好厉害！我妈刚才听到这个消息又说了一句‘这孩子，眼光确实毒辣，沉得住气，我没看错’。”
沈皎洁看着屏幕上纷至沓来的消息，心情却异乎寻常的平静。成功的兴奋感渐渐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更深厚、更扎实的信心。白淑媛的再次认可，这次没有带来任何负担，反而像一种无声的肯定，让他觉得自己的方向没有错。
他退出游戏，走到院子里。春末的夜风带着暖意，吹在脸上很舒服。母亲王桂芬在屋里收拾碗筷的声音隐约传来，父亲沈建国坐在门槛上，就着灯光在磨一把旧锄头，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一切都显得平静而踏实。
回到电脑前，他没有立刻继续游戏里的操作，而是主动地、认真地翻开了老K留下的那些关于现实股票、外汇市场的复杂资料。游戏里的水，他感觉自己已经能比较从容地淌过去了。而现实里的那片广阔而未知的金融海洋，虽然依然让他感到深不可测，但此刻，他心中却悄然生出了一点想要去试探一下深浅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