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费长房身怀一种神奇的缩地之术,只需一念之间,他便能跨越万水千山,瞬间抵达遥远的地方。而女娲则以炼五色石补天而闻名于世,她的神力能够弥合天穹破裂的创口,让天空恢复完整。
然而,在这战火连绵的岁月里,我却渐渐领悟到一个残酷的事实:即使拥有费长房那样的缩地之能,也无法追回那一寸寸失落的故土;即便拥有女娲般补天之力,也难以填平那离恨之天无尽处的残缺。
我的名字里嵌着一个“房”字,也许是爹娘对我的期望,盼望着我能像费长房一样,掌握这神奇的缩地之术,在这乱世中寻得一条生路。后来,我果真机缘巧合之下习得了这门奇术。
在战场上,我亲身经历了生死瞬间。当我运用缩地之术时,空间似乎在瞬间折叠,弹片仿佛被凝固在半空,如同金属碎花一般;子弹擦身而过的呼啸声也被拖长了调子,宛如死亡的沉吟。
凭借这门奇术,我能够在火线之间自由穿梭,如鬼魅一般迅速而灵活。我成为了一名战地护士,用我的技能和勇气,拯救那些受伤的生命。
我的药箱,宛如一个小小的补天石囊,承载着无尽的希望和治愈的力量。打开药箱,里面的止痛药粉呈现出清冷的月白色调,宛如夜空中的一轮明月,给人以宁静和安抚;止血绷带则是温厚的赭红色,仿佛大地的颜色,代表着生命的温暖与坚韧;磺胺粉则是沉默的灰蓝色,低调而沉稳,默默地守护着伤口。
我用这些微不足道的“五色石”,去缝合那些血肉绽开的伤口,去填补生命垂危的罅隙。每一次,当我将指尖伸进药箱,触摸到那些色彩斑斓的药物时,我都能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我的指尖沾满了泥污和血渍,但我却毫不犹豫地一次次伸向那斑驳的“五色石”,因为我知道,它们是我手中的救命稻草,是我能够给予伤者的最后一丝希望。
我在这疮痍满目的离恨人间里,用这些“五色石”尽力补缀着那些破碎的躯体。每一次成功地缝合伤口,每一次让生命从死亡边缘拉回,我都觉得自己仿佛在一点点地弥合这个世界的伤痛。虽然我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但我仍然固执地相信,只要我不放弃,只要我持续用这些“五色石”去填补那些生命的缺口,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因为我的努力而变得稍微美好一些。
那一天,阳光明媚,微风拂面,然而,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却如同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地刺穿了我的心脏。他,那个我深爱着的人,竟然身陷重围,被困在西北方的一处山坳里!
我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地施展出自己的缩地之术,将这门绝技催至极限。随着我的脚步,山峦在我脚下急速地卷曲、折叠、退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我让路。硝烟弥漫,如同浓墨一般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着,渐渐消散。
终于,我来到了那片焦土之上。放眼望去,一片狼藉,堑壕纵横交错,弹坑累累。而他,就倒卧在这混乱之中,身旁是满地的残骸和破碎的武器。
我心如刀绞,慌忙扑到他的身边。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胸口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渗出血来,一息尚存。我颤抖着打开药箱,里面的药粉和药丸纷纷滚落出来,五颜六色,如同彩石一般。我顾不得许多,将这些药粉和药丸一股脑地按向他胸口的创面。
然而,那殷红的鲜血却依旧从我的指缝间汩汩渗出,仿佛是一股无法遏制的洪流。它迅速漫过了药粉,浸透了冰冷的泥土,形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苍白的手颤巍巍抬起,轻轻握住我颤抖的指尖,眼里有微弱的星芒亮起:“阿房……你看,那蓝蓟花……”我顺着他涣散的目光望去——焦黑的弹坑边缘,竟摇曳着几株细弱的蓝色小花,在硝烟未散的风里轻轻晃动。他的手终究缓缓垂落,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沉入那片被热血浇灌的泥土里。
我跪坐于这片荒芜,药箱倾覆在地,各色药粒混入泥血,斑斓狼藉。忽而彻悟:费长房缩不尽的是这离乱大地上每一寸浸透血泪的相思;女娲补补全的,是人心之上那因永诀而豁然洞开的、深不见底的离恨之天。我的缩地术与药箱,不过都是苍白的徒劳。
最终,我将他葬在蓝蓟花盛放的弹坑旁。每逢花开,那幽幽的蓝便轻轻摇曳,仿佛是大地以自己柔韧的生机,默默缝补着苍穹之下永远无法弥合的创口。
原来女娲补天,补的只是悬于众生头顶的无情穹窿;而人心之上离恨的罅隙,最终只能由时间,由土地深处悄然萌发的草籽,由生命本身不熄的微芒,去一寸寸填补、弥合。这修补,无声无息,缓慢却执着,如同那蓝蓟花,一年年,在焦土之上固执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