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谗言就如同在暗处悄然生长的藤蔓一般,它们总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蔓延滋长,而这种藤蔓却有着铄金玷玉般的狠毒。那些经过唇舌淬炼的言语,就像是锋利的刀刃一样,专门寻找那些毫无瑕疵的美玉下手。它们的目光如同筛子一般,在君子的身上反复地筛选,不放过任何一点污垢和瑕疵,非要从那完美的美玉中挖掘出一些斑点才肯罢休。仿佛洁净本身就是对它们的一种冒犯。
我书斋的窗户,正对着那市声喧阗的长街。一天,市井之间突然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水中一样,迅速地扩散开来。有人说我新写的文章里隐藏着讥讽时政的锋芒,也有人说我在私下里结交了一些不应该结交的人。这些谗言虽然起初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但却在瞬间如雾障一般升腾起来,遮蔽了半座城市的天空。
我静静地坐在书案前,窗外飘来的每一句窃窃私语都像是一根根芒刺,深深地刺痛着我的耳朵。那些字句就如同无形的绳索一般,似乎想要将我拖入那浑浊不堪的泥潭之中。
我起身,从檀木匣中取出那方珍藏的琉璃。它晶莹如冰,内里却沉淀着几缕无法消融的云翳。我以清水润泽,以素帛反复拂拭。水珠滚落处,浮尘尽去,而内蕴的微瑕反而在净拭之后愈加清晰——那是与生俱来、无法剥离的胎记。窗外喧嚣如沸,我指下琉璃却愈发澄澈坚冷,映照出自己平静无波的眼眸。谗言如风过耳,琉璃自明;浮议如雾弥天,心光不灭。
我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这块琉璃,仿佛它是一件珍贵的宝物。经过长时间的擦拭,它终于焕发出原本的光彩,我将它轻轻地放在南窗下,让它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下。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阴云突然散开了一丝缝隙,正午的阳光如同一束金色的箭,穿透了琉璃。那几缕微弱的瑕疵,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被拉长,投射在粉壁上,形成了一幅疏淡有致的水墨画。
那些曾经被人恶意放大的“瘢痕”,在这明亮的阳光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它们不过是琉璃天然纹理的延伸,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而非真正的瑕疵。
原来,那些谗言蜚语,就如同那尺雾妄图遮住天空一样,终究无法掩盖住日轮本身的光热与永恒。琉璃的瑕疵与澄澈并存,正如君子亦非完璧,但那份内在的明净与刚硬,岂是那些浮烟浊雾所能侵蚀穿透的呢?
第二天清晨,有客人来访,提及昨日的流言蜚语已经如同朝露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我只是淡然一笑,并不想追问这些流言的起因和结果。因为我知道,这些都如同过眼云烟,无需在意。
就在这时,案头的那块琉璃不小心被我的袖角拂落,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它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静静地停了下来,安然无恙。
我俯身拾起它,迎着清晨的阳光再次端详。那原本的胎痕依旧存在,但在阳光的映照下,却更增添了几分温润的坚毅。
琉璃坠地之声,竟如古寺钟磬,荡开了最后一丝浊雾残影。世间的铄金之口从未断绝,洗垢索瘢的执念亦如野草烧而复生。然而真正的光洁,恰在于能映照万相而不染纤尘,能含纳微瑕而不损其明澈——谗言是风,君子是山;毁誉如雾,心性如天。自守一片澄明,则尺雾虽浓,何曾真能蔽却青天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