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雨下了整整一个星期,终于在沈知妤收拾好行李那天放了晴。她站在公寓的窗边,看着楼下被阳光晒得发亮的街道,指尖摩挲着护照上的新名字——“苏妤”。这是她离开医院后,花了三个月时间改掉的名字,像是要把“沈知妤”这三个字,连同那些不堪的过往,一并从生命里剔除。
学业结束的证书被她塞进行李箱最底层,上面的优秀毕业生印章刺眼得很。她没有联系任何人,独自一人坐上了回国的航班。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里,她反复看着手机里那张偷偷保存的照片——那是护士偷偷帮她拍的,照片里的沈皓辰闭着眼睛,小嘴巴微微嘟着,像只熟睡的小猫。
飞机降落在国内机场时,已是傍晚。沈知妤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卫衣,背着一个磨损严重的帆布包,故意把头发弄得凌乱,脸上没涂一点妆容,看起来像个刚经历挫折、走投无路的落魄学生。
回国后的第一个星期,沈知妤没有联系任何人,每天都会去孟宴臣常去的那家咖啡馆。她从旧友口中得知,孟宴臣回国后接手了家族企业,国坤集团的大部分业务,成了圈子里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只是身边一直没有亲近的人。
沈知妤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洗得发白的米白色针织衫,袖口磨出了细小的毛边,面前放着一杯只喝了一口的美式咖啡。她的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只是眼底的疲惫和落寞,怎么也藏不住。
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孟宴臣穿着深灰色大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刚走进来,目光就被窗边的身影吸引。他愣了几秒,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直到确认那是沈知妤,才快步走了过去。
“知妤?”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还有难以掩饰的惊喜和心疼,“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会在这里?”
沈知妤抬起头,看到孟宴臣,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连忙低下头,用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孟哥哥,好久不见。我……我刚回国没多久。”
孟宴臣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面前几乎没动的咖啡,又看了看她略显落魄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记得以前的沈知妤,总是穿着漂亮的裙子,眼里闪着光,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可现在,她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浑身都带着易碎的脆弱。
“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他轻声问,语气里满是关切,“这几年,你在伦敦过得还好吗?我一直联系不上你,问沈皓明,他也只是说你出国深造了。”
提到沈皓明的名字,沈知妤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眶瞬间红了。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我和沈家已经没有关系了。在伦敦……发生了很多事,我现在一无所有,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孟宴臣的心沉了下去,他大概能猜到沈知妤在伦敦遭遇了什么。他伸出手,想要拥抱她,却又怕吓到她,最终只是将文件轻轻放在桌子上:“别难过,有我在。你要是不嫌弃,就先住到我的公寓里吧,那里有一间空房间,采光很好,你可以安心住下来。”
沈知妤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这……这不好吧,太麻烦你了孟哥哥。我还是自己找房子吧。”
“不麻烦。”孟宴臣打断她,语气不容拒绝,“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太危险了。就当是帮我的忙,那间房空了很久,正好需要有人打理。”他看着沈知妤犹豫的样子,又补充道,“等你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走也不迟。”
沈知妤看着孟宴臣真诚的眼神,心里的防线渐渐崩塌。她知道,这是她接近孟宴臣的最好机会,她低下头,沉默了几秒,才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委屈:“谢谢你,孟哥哥。那……那我就麻烦你了。”
孟宴臣看着她终于松口,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叫来服务员,结了账,然后拿起沈知妤放在脚边的小行李箱——那是她唯一的行李,里面只装了几件简单的衣服和一本破旧的诗集。
走出咖啡馆,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沈知妤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针织衫。孟宴臣注意到她的动作,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的肩上,声音温柔:“外面冷,别冻着了。”
大衣上还残留着孟宴臣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加里味,让沈知妤想起了以前在沈家,他给她讲昆虫学知识时的样子。她的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利用,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回到孟宴臣的公寓,沈知妤被安排在客房。房间里果然如孟宴臣所说,采光很好,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书桌上放着几本书,都是关于文学和昆虫学的,和孟宴臣的气质很像。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做晚饭。”孟宴臣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沈知妤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孟宴臣如今却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晚饭时,孟宴臣做了一桌子沈知妤喜欢吃的菜,都是她小时候在沈家经常吃的。沈知妤看着桌上的菜,眼眶又红了,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糖醋排骨,味道和沈母做的几乎一模一样。
“好吃吗?”孟宴臣看着她,眼里满是期待。
“好吃。”沈知妤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我妈妈做的味道一样。”
孟宴臣的心里一紧,他知道沈知妤的亲生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她在沈家的日子,大概也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幸福。他放下筷子,轻声说:“以后想吃,我可以经常做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