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殿内,十八道弹劾奏折堆叠在案前,崔佑跪在地上,苍老的声音带着颤意:“陛下,凌将军之事必有隐情,还请暂缓定罪!”袁慎站在一旁,他看着满朝文武或愤怒或冷漠的脸,终究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有证据,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
就在文帝犹豫不决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云华郡主求见!”
文子虞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她走到殿中,对着文帝深深一拜:“父皇,凌不疑从未弑父,因为他根本不是凌益的儿子。”
这句话像一颗惊雷,炸得满殿寂静。左将军率先发难:“郡主休要胡言!凌不疑自幼在城阳侯府长大,怎会不是凌益之子?”文子虞抬起头,目光扫过殿内众人,一字一句地说:“他是霍翀将军的遗子,霍无伤。当年孤城惨案,他与凌益之子互换衣物,才侥幸存活。”
左将军冷笑:“空口无凭,何以作证?”
“我有凭证。”文子虞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几个月前深夜,凌不疑和她……她看见凌不疑后腰那枚虎头胎记在烛光下若隐若现的模样。她睁开眼,一字一句道:“霍无伤后腰下方半寸处,有一块三耳虎头形状的胎记。那是霍家男丁独有的印记,当年霍翀将军身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文帝猛地拍案而起,龙椅扶手被攥出指痕。他想起当年与霍翀并肩作战的日子,想起那个襁褓中爱笑的婴孩,眼眶瞬间泛红:“快!传朕旨意,立刻带人去悬崖搜救那个竖子,务必将那个竖子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谁敢再提追责二字,以欺君之罪论处!”
左将军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文帝凌厉的眼神制止。满朝文武看着陛下激动的神情,再想起霍翀当年的功绩,终究无人再敢多言。
三日后,搜救的人员终于在悬崖下的水潭边找到了昏迷的凌不疑。他身上多处箭伤,左腿骨折,却仍紧紧攥着一块染血的丝帕,上面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那是文子虞亲手为他绣的。
凌不疑在太医院躺了整整半月,醒来时窗外的海棠开得正盛,文子虞趴在床边,发间还别着他昏迷前攥皱的丝帕一角。他抬手想去碰她的发顶,却牵动了胸口的箭伤,闷哼一声惊醒了梦中人。
“你醒了?”
凌不疑看着她眼底的乌青,只挤出几个字:“栩栩,委屈你了。”那日大殿上,她当众说出胎记的秘密,等同于将两人最私密的相处暴露在满朝文武眼前。
第二日,左将军犹不死心,捧着弹劾奏折再度进言,言辞间暗指霍无伤冒认忠烈之后,实则是为掩盖盗取虎符、私调兵马的重罪。文帝看着奏折上“严惩叛将”四字,又想起霍翀满门忠骨,怒火攻心之下,一把将奏折掷在左将军面前,指着他怒斥:““你眼盲心瞎!霍家满门三百七十三口皆死于戾帝余孽之手,无伤隐姓埋名十五年,忍辱负重只为查清真相,你竟还在此搬弄是非!”盛怒之下,文帝几步上前,一把揪住左将军的衣襟,挥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左将军嘴角鲜血直流。
左将军踉跄着后退两步,嘴角溢出鲜血,却仍梗着脖子喊道:“陛下被私情蒙蔽!霍无伤目无王法,若不处置,日后必成大患!”
越妃见状连忙上前劝阻,却被左将军的疯言疯语激怒。他捂着脸颊嘶吼:“娘娘莫不是也被这逆子迷惑!今日若不处置霍无伤,他日他必成国之祸患!”越妃本就感念霍翀旧恩,闻言当即沉了脸,扬手便朝左将军脸上扇去,厉声斥道:“霍将军在孤城抵挡叛军时,你还在京中享受荣华富贵,如今竟有脸诋毁他的遗子!霍氏一门为守孤城,满门皆亡!你如今还要构陷忠良之后,良心何在?”
就在殿内一片混乱之际,袁慎捧着一叠卷宗匆匆而入。他将证据呈到文帝面前,声音沉稳有力:“陛下,臣已查清,当年孤城惨案背后,凌益与叛将彭坤早有勾结,二人暗中传递军情,才导致霍将军陷入重围。”
可左将军依旧不死心,他指着霍无伤,声音嘶哑地喊道:“即便凌益有罪,霍无伤盗取虎符、擅自动用兵权也是事实,这等以下犯上之举,绝不能轻饶!”
此时,三皇子从文殿外快步走来,手中拿着一封密信,神色凝重:“父皇,儿臣查到,左大人暗中与戾帝余孽有书信往来,他们早已被收买,意图借此次事件除掉霍将军遗子,扰乱朝纲。”
文帝拿着密信的手微微颤抖,他看着眼前冥顽不灵的左将军,只觉得一阵心寒。他挥了挥手,沉声道:“将左将军拿下,打入天牢,交由大理寺从严审讯,按律定罪!”
当晚,文帝在宣政殿单独召见霍无伤与三皇子。烛火摇曳中,文帝看着眼前身形挺拔却带着伤痕的霍无伤,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你既为霍翀之子,便该知晓储君关乎国本。太子这些年的作为,你也看在眼里,可有什么想法?”
霍无伤垂眸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陛下,太子仁厚有余,却缺乏决断之力。臣在东宫伴读数月,发现东宫事务多由宦官与外戚把控,太子不仅未能察觉,反而对其言听计从。若太子他日登基,恐难压制朝堂各方势力,极易出现权臣专权的局面。”
三皇子也在一旁补充:“二哥性格温和,适合守成,却难担开拓之任。如今我朝边境未稳,朝堂暗流涌动,确实需要一位有魄力、有远见的储君。”文帝沉默良久,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轻轻叹了口气:“此事关乎重大,容朕再斟酌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