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虞刚从宣政殿出来,还没来得及消化“云华郡主”的封号与赐婚的事实,手腕就被人猛地攥住,一股力道将她拽进了旁边的回廊暗门。
“栩栩,你为什么要答应?袁慎哪里好?值得你点头嫁给他?”
文子虞用力想挣脱他的手,指尖却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这些年他练剑、处理政务磨出来的,此刻却像铁钳一样箍着她,让她疼得蹙眉:“三哥哥,这是父皇的旨意,我不能抗旨。”
“旨意?”文子端冷笑,猛地将她抵在冰冷的石壁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为什么还要答应嫁给别人?难道在你心里,我连袁慎都比不上吗?”
石壁的寒意透过衣料渗进来,文子虞却觉得浑身发烫。她看着文子端眼底的红血丝,心底又疼又慌:“三哥哥,我嫁给袁慎,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对我们都好,对皇家颜面也好!”
“好?看着你嫁给别人,对我好?栩栩,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三哥哥,忘了我吧,我们……”
“我忘不了!”文子端打断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那是当年文子虞刚入宫时,他亲手给她系在腰间的平安佩,如今玉佩边缘已经磨得光滑,却依旧被他珍藏着。
他将玉佩塞进文子虞手里,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栩栩,等我。”
文子虞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文子端一字一句,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栩栩,等我拉下子昆的太子之位,登上皇位,就昭告天下,让你做我的皇后,哪怕背负千古骂名,我也不在乎。”
“你疯了!”文子虞猛地抽回手,玉佩“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到密道深处,“三哥哥,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文子端却丝毫不惧,反而上前一步,语气温柔得可怕:“我没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别说谋逆,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愿意。栩栩,你信我,等我坐上那个位置,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再也没有人敢说我们半句不是。
自打三个月前前宣政殿领了赐婚旨意,文子虞这几日总觉心头压着块巨石,连郡主府庭院里新绽的红梅都瞧着失了几分颜色。转眼到了上元节,暮色刚漫过朱红宫墙,府里的侍女就捧着披风进来,轻声提醒:“郡主,裕昌郡主的马车已经在府外候着了。”
文子虞忽然想起清晨袁慎派人送来的那盏琉璃灯——灯壁上刻着“年年岁岁不相负”的细字,随灯附的信里,他邀她今夜同游西市灯会。她对着信笺怔了半晌,终究还是提笔回了句“已与裕昌有约,改日再赔罪”。
马车行至朱雀大街时,街市早已热闹起来。红灯笼串成的长链挂满街檐,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混着糖画的甜香飘进车厢,文子虞掀着车帘一角看出去,正见裕昌郡主掀开车门朝她招手,鬓边金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荡:“栩栩,可算等到你了!”
两人并肩走在灯海里,裕昌攥着她的手腕,语气里藏不住雀跃:“我听说了,十一郎今夜也会来田家酒楼那边赏灯,咱们等会儿去凑凑热闹?”文子虞脚步微顿,凌不疑的身影在脑晃了晃,他是京中贵女们暗自倾慕的对象。她刚要应声,就见裕昌眼神忽的亮了,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我想了个主意,等会儿若是在湖边遇到他,我就假装脚滑落水,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到时候……”
文子虞心头一紧,连忙拉住她:“这样不妥,若是冻着了怎么办?再说子晟哥哥性子刚直,未必喜欢这般伎俩。”裕昌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哎呀,我自有分寸,你就帮我打个掩护便是。”
田家酒楼外早已围满了人,一楼外面挂着的灯谜引得众人驻足。文子虞刚站稳,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袁慎手持羽扇,正对着一条灯谜侃侃而谈,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一片喝彩。楼垚挠了挠头,笑着认输:“袁公子,你这脑子真是转得比谁都快,我服了。”
他话音未落,就见何昭君眼神冷冷地扫过楼垚:知道比不过还凑上来?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想想往后该如何打理家业,别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楼垚被她说得脸色涨红,却又反驳不出半句,只能垂着头沉默。文子虞正要上前打圆场,袁慎却忽然抬眼望过来,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栩栩也来了?正好,我刚想了个题目,不如大家一起试试。”
他指着酒楼旁那口老井,笑道:“谁能不用绳索量具,算出这井水水面到井口的距离?”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楼垚皱着眉思索,何昭君也收了脾气,盯着井口出神。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这有何难……最终这井水水口到井口的距离是四尺半。”
文子虞循声望去,只见个穿着大红衣裙的少女站在人群后,眉眼间带着几分灵动。袁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楼垚更是直接拍了拍手:“你这法子好!我怎么没想到?”那少女刚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扑通”一声,紧接着就是侍女的惊呼:“郡主!裕昌郡主落水了!”
文子虞心头一慌,拔腿就往湖边跑。赶到时,正见裕昌在水里扑腾,而凌不疑就站在岸边,玄色衣袍被夜风拂动,却没有要下水的意思。文子虞刚要喊人帮忙,身后忽然传来一股推力,她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直直栽进了湖里。
冰冷的湖水瞬间裹住了她,幼时溺水的恐惧猛地涌上心头,她挣扎着想要抬头,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从水里捞起。文子虞靠在那人怀里,模糊的视线里,映出凌不疑焦急的神色。
“子晟哥哥。”
“别动,我带你上去。”他抱着她快步上岸,岸边早已乱作一团,袁慎拨开人群冲过来,见她浑身湿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脱下外袍裹在她身上:“怎么回事?谁把你推下去的?”
文子虞牙齿打颤,目光扫过站在一旁、脸色发白的红衣裙少女——刚才就是她站在自己身后。而裕昌已经被侍女扶上了岸,见凌不疑只救了文子虞,眼底满是失落。凌不疑将文子虞交给袁慎,转身看向那程少商,:“程四娘子,方才是你推的郡主?”
“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娘,她竟然是郡主?”程少商心里面有点不安,却不肯示弱:“裕昌郡主是故意落水,想引你相救,云华郡主明知如此却不阻拦,我不过是让她也尝尝落水的滋味。”袁慎脸色更沉,刚要开口,凌不疑却先一步说道:“郡主的事,还轮不到外人置喙。今日之事,我会禀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