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端僵在原地,他看着越妃眼底的决绝,知道这场对峙自己没有半分胜算——她是看着他长大的母妃,更是护着文子虞的“母亲”,绝不会容忍他用错爱毁掉文子虞的人生。
“母妃,”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沙哑,“栩栩的婚事,能不能让她自己选?”
“让她自己选?”越妃挑眉,语气里满是无奈,“她现在满心都是你的‘护佑’,连对错都快分不清了,让她选,她能选什么?选一条被天下人唾骂的路吗?”
这句话戳中了文子端的痛处。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是啊,是他用日复一日的亲近,模糊了文子虞的边界,让她在依赖里陷了进去,连拒绝的勇气都快没了。
越妃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终是叹了口气:“明日回宫后,陛下会召栩栩问话,婚事的事,陛下自有决断。你好自为之,别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文子端没再反驳,只是躬身行礼,转身走出了帐子。
三日后,皇宫。
宣政殿内,檀香袅袅。文帝坐在龙椅上,指尖轻叩案几,目光落在阶下文子虞身上,“栩栩,猎场流言,你可知晓?”
文子虞跪伏在地,心跳如鼓,声音却力求平稳:“回父皇,儿臣……略有耳闻。”
“略有耳闻?”文帝哼笑一声,“整个猎场都在传你与子端不清不楚,这叫略有耳闻?”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些许,“朕问你,你对子端,究竟是何心思?”
“父皇,三哥哥于儿臣有护佑之恩,儿臣对他只有敬重与依赖,绝无半分逾矩之念。”
“依赖?”文帝挑眉,似是不信,却也没再追问,转而说道,“你年岁不小了,婚事也该提上日程。越妃向朕举荐了胶东袁氏的袁善见,你觉得如何?”
文子虞的脸瞬间涨红:“父皇,儿臣……儿臣还小,不想议亲。”
“小?”文帝挑眉,语气带着几分严肃,“皇家女子,十六岁议亲不算早。袁慎是胶东袁氏未来的家主,梁家嫡外孙,身份尊贵,又有才学,还是你的夫子,与你也算知根知底,哪里配不上你?”
文帝特意把袁慎的家世背景一一列出,语气里的“满意”再明显不过。文子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袁慎的好,满朝文武都知道,可她对他只有敬重,没有半分儿女情长。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侍中袁善见,奉诏觐见——”
文子虞浑身一僵,下意识地低下头,只盼着自己能藏起来。帐帘被掀开,身着青色官袍的袁慎缓步走入,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间带着惯有的疏离与傲气。他行礼时目光扫过阶下的文子虞,脚步微顿,随即恢复如常:“臣袁慎,叩见陛下。”
“免礼。”文帝指了指文子虞,“你来得正好,朕正与郡主谈及你的婚事。”
袁慎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他看向文子虞,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语气清淡却字字扎心:“陛下说笑了。郡主心性跳脱,于经史子集一知半解,臣怕娶回家中,日日要为郡主动气,反倒误了郡主清誉。”
这话落在文子虞耳中,气得她眼眶发红——果然是袁善见,即便是谈及婚事,也不忘损她几句。可她不知道,袁慎垂下的手早已攥紧,他看似嫌弃,实则是怕这般“赐婚”并非她所愿,更怕自己这从不盼婚嫁的心思,会委屈了她。
文帝倒也习惯了他的毒舌,笑道:“你这张嘴还是这般不饶人。栩栩,袁善见虽言语刻薄,心性却不坏,你若愿意,朕便下旨赐婚。”
“儿臣……”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谢父皇体恤,儿臣……愿遵父皇旨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明显感觉到袁慎的气息顿了顿,而殿外似乎传来极轻的响动,像是谁踉跄着退了一步,可再细听,又只剩风吹过窗户的声音。
文帝脸上终于露出笑意,抬手道:“好!既如此,朕便下旨,择吉日为你们完婚。”他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又道,“栩栩自入宫起,朕便视你如亲女,此次出嫁,朕亦不会亏待你。即日起,封你为‘云华郡主’,赐云华郡主府一座,规制参照公主府,一应仪仗、仆从,皆按公主例配给。”
“云华”二字,取“云章华彩”之意,既是文帝对她的偏爱,也是给足了袁氏颜面。文子虞连忙叩首:“儿臣谢父皇恩典!”
袁慎也躬身行礼:“臣谢陛下隆恩。”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文子虞点头的那一刻,他那颗心,竟漏跳了半拍。
旨意既定,内侍很快拟好封诰,文帝亲自用印,鲜红的印泥落在明黄的绢帛上,像一道无形的线,将文子虞与袁慎的人生,紧紧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