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寒风卷着雪沫掠过宫门,柳虞儿刚哄睡哭闹着要吃糖的宫翎羽,便听闻宫子羽彻夜未归的消息。她正忧心忡忡地站在院中等候,却见侍卫匆匆来报,说宫子羽从旧尘山谷万花楼出来时,遇袭受伤的药铺老板传信,无锋在送来的新娘中安插了刺客。
柳虞儿比谁都清楚,这是无锋的计策,故意走漏“一名刺客”的消息,用牺牲一人的代价,让宫门放松对其他新娘的警惕,为真正的卧底铺路。
没过多久,宫子羽满身寒气地冲进房间,脸上带着焦急与愧疚:“母亲,药铺老板说哨点遭无锋突袭,还听到新娘里有刺客……父亲要把所有新娘都杀了,我拦不住他!”
看着宫子羽泛红的眼眶,“子羽,你心善没错,但执刃也是怕宫门出事。你先别急,我去见见执刃,或许能劝劝他。”
柳虞儿提着裙摆赶往议事殿时,殿内正吵得不可开交。宫鸿羽拍着桌案,语气坚决:“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留着这些新娘,就是给无锋留机会!”宫唤羽站在一旁,虽未直言反对,却也皱眉道:“执刃,贸然杀尽所有新娘,恐会寒了世家的心,不如先将她们关押在地牢,逐一排查。”
“排查?若刺客趁机发难,谁担得起责任?”宫鸿羽的怒火仍未平息,直到看到柳虞儿走进殿内,语气才稍稍缓和,“虞儿,你怎么来了?”
柳虞儿屈膝行礼,目光落在宫鸿羽紧绷的脸上:“执刃,我听闻此事,也觉得唤羽少主所言有理。新娘中或许有无锋之人,但更多是无辜世家女子,若尽数斩杀,不仅会让宫门落得‘残暴’之名,还可能让真正的刺客趁乱逃脱,毕竟无锋既敢传信,未必没有后招。”
“不如将她们关入地牢,让带人前去看管。可随时掌控地牢动静,若有异常,定第一时间禀报。我先去安排。”
宫鸿羽看着柳虞儿,想起她是“杨夫人转世”,又念及两个孩子的情面,心中的怒火渐渐压下。他沉吟片刻,最终点头:“好,便依你所言。你务必小心,若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即刻传信。”
柳虞儿应下,转身前往地牢时,她知道,云为衫、上官浅这些新娘中,藏着无锋真正的棋子,而她的任务,是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暗中给她们派任务。
地牢阴冷潮湿,一众新娘缩在角落,脸上满是恐惧。柳虞儿提着灯笼走进来,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神色平静的云为衫与眼神警惕的上官浅身上,她从无锋的资料中见过这两人的画像,知道她们是此次任务的关键。
“诸位姑娘不必惊慌,”柳虞儿将灯笼放在石台上,声音温和,“执刃只是怕无锋作祟,暂时将你们安置在此,待查清真相,便会还你们清白。”
郑南衣闻言,忍不住哭出声:“夫人,我们都是良家女子,真的不是刺客啊!”
柳虞儿上前,轻轻扶起她,递过一方手帕:“我信你们中的大多数人是无辜的,所以会亲自盯着排查,绝不会让好人受冤。”
待柳虞儿离开地牢,守在暗处的宫尚角悄然现身。他看着柳虞儿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他察觉柳虞儿今日的举动有些反常,既主动请缨看管地牢,又对新娘格外温和,可他想不出理由,只能暗中跟着她,确保她的安全。
而地牢内,云为衫悄悄碰了碰上官浅的胳膊,压低声音:“执任夫人……不简单。”上官浅眸色微沉,点了点头,心中已将柳虞儿列为需要重点留意的对象。
离开地牢后,柳虞儿没有直接回羽宫,她记着手下传来的消息,说宫远徵这几日又因研究毒药废寝忘食,连饭都没好好吃。寒风裹着雪粒打在脸上,她拢了拢披风,脚步转向了徵宫的方向。
十年前宫尚角初离宫门时,宫远徵还是个怯生生的孩子,总躲在角落没人照看。柳虞儿见他可怜,便时常提着点心去徵宫,陪他说话、看他捣鼓草药,一来二去,宫远徵便不再叫她“夫人”,只亲昵地喊“虞姐姐”。
刚走到徵宫院外,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味混着焦糊气。柳虞儿推门进去,只见院内石桌上摆着半碗早已凉透的粥,宫远徵正蹲在药炉前,盯着沸腾的药汁出神,眼下的乌青格外明显。
“远徵。”柳虞儿轻声唤他。
宫远徵回头,看到是她,紧绷的脸瞬间柔和了些,只是语气仍带着几分赌气似的倔强:“虞姐姐怎么来了?”
“再不来,某些人就要把自己熬成药渣了。”柳虞儿走上前,拿起石桌上的凉粥,眉头微蹙,“这粥都凉透了,你就这么对付自己?”
宫远徵低下头,手指抠着药炉边缘:“我在试新的药,没时间弄这些。”又小声补充,“再说,也没人给我做热的。”
柳虞儿心里一软,将凉粥放在一旁,挽起袖子走进厨房:“等着,姐姐给你煮碗热面。”她动作熟练地生火、烧水。
宫远徵蹲在厨房门口,看着柳虞儿忙碌的背影,突然开口:“虞姐姐,今天地牢的事,我听说了。”
柳虞儿搅动面条的手顿了顿,回头看他:“你听说什么了?”
“听说你主动去看管那些新娘,还帮她们说话。”宫远徵眼神认真,“执刃和少主都觉得无锋这次来者不善,你……别太心软,免得被人算计。”
远徵这孩子看似冷淡,却一直在替她担心。她笑了笑,将煮好的热面盛出来,递到他面前:“放心,姐姐有分寸。先吃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宫远徵接过面碗,他埋头吃着面,忽然含糊地问:“虞姐姐,哥哥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了,等他处理完外面的事,就会回来的。”
宫远徵没再追问,只是吃面的速度慢了些。
待宫远徵吃完面,柳虞儿收拾好碗筷,又叮嘱他按时休息,才起身离开徵宫。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暗处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宫尚角。他显然是一路跟着她过来的,此刻见她出来,便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你来看远徵?”宫尚角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试探。
柳虞儿点了点头:“听说他没好好吃饭,过来看看。”
宫尚角走上前,目光落在柳虞儿被风雪染白的发梢,语气比寒风柔和几分:“外面雪大,我送你回羽宫。”不等柳虞儿回应,他已脱下身上的外袍,轻轻披在她肩上——衣料还带着他的体温,驱散了不少寒意。
柳虞儿攥紧外袍的衣襟,指尖微微发烫,低声道:“不必麻烦,我自己回去就好。”
“不麻烦。”宫尚角迈步走在她身侧,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雪,“这几日宫门不太平,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