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全领了命,当日便寻了个机会,在御书房外与承平帝的近侍张公公闲聊。他装作无意提起“近日见肖将军怀里总带着一枚银锁,样式倒别致”,又话锋一转,叹道“说来也巧,前日远远瞧着承欢殿的贵妃娘娘颈间,似也有这么个物件”。
张公公本就心思活络,闻言立刻记在心上。当晚承平帝批阅奏折时,他端茶的间隙,状似随口提了句:“陛下,今日见肖将军值岗,怀里揣着个银锁,瞧着像是邺州旧物。奴才恍惚记得,前些日子也见贵妃娘娘戴过类似的。”
承平帝握着朱笔的手一顿,眉头微蹙。他虽知轻衣与肖珏二人曾经有过口头婚约曾,却从未想过肖珏还这么放不下轻衣。他放下笔,指尖敲击着御案,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肖珏昨日奏报京畿防务时,确实神色有异,难不成是为了轻衣?
这念头一旦生根,便挥之不去。第二日,承平帝借口体察宫务,去了承欢殿。轻衣正临窗绣花,见他来,忙起身迎接。承平帝目光扫过她颈间,却见衣领平整,并无银锁痕迹——原来轻衣昨日察觉李弼异样后,已将银锁取下,藏进了妆奁最深处。
可承平帝眼底的疑虑并未消散,他指尖摩挲着御座扶手,闲聊间状似无意地提起:“前日瞧你颈间戴着枚银锁,样式倒像是邺州的旧物,瞧着很是别致,今日怎的不见你戴了?”
轻衣心中一紧,指尖悄悄攥住裙摆,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婉笑意,语气自然:“陛下眼神真好。那银锁是早年旧物,边缘磨得有些硌皮肤,戴久了总不舒服,臣妾便收进妆奁了。”
她说着,转身从案上取来一叠素笺,双手递到承平帝面前,眼底泛起柔和的光:“其实臣妾近日倒琢磨了些项圈的样式,想着若能和陛下一起敲定细节,日后戴在身上,既合心意,也能时时记着陛下的疼惜,比那旧银锁好多了。”
承平帝接过素笺,只见纸上画着各式项圈,有的缀着细小珍珠,有的刻着缠枝莲纹,笔触细腻,显然是用了心思。他指尖拂过画纸,再看轻衣时,眼底的疑虑淡了几分,语气也温和下来:“你有心了。改日朕得空,便与你一同看看,选个最合你心意的样式。”
轻衣听承平帝语气缓和,悬着的心稍稍落地,声音柔缓:“陛下连日处理政务,定是累了。臣妾已让宫人备了您爱吃的莲子羹,若陛下不嫌弃,今日便留在承欢殿歇息,也好尝尝臣妾新学的点心。”
承平帝望着她眼底真切的关切,又想起方才那叠满含心意的项圈图纸,先前因银锁而起的疑虑彻底淡去。他放下素笺,伸手握住轻衣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微微一怔,却听他笑着点头:“好,今日便留在这里。正好也瞧瞧,你这承欢殿的秋夜,比御书房热闹几分。”
轻衣心中一松,连忙吩咐宫人传膳。不多时,精致的菜肴与温热的莲子羹端上桌,烛火映着两人对坐的身影,倒有几分寻常夫妻的温情。席间,承平帝偶尔提起项圈的纹样,轻衣一一应答,言语间满是依赖,让他愈发觉得先前的猜忌是多余。
夜渐深,宫人收拾好碗筷后悄然退下。承平帝靠在软榻上,轻衣为他奉上热茶,指尖无意间触到他微凉的手背,又迅速收回。承平帝瞧着她略带羞涩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今日倒是比往常拘谨些,难不成还怕朕?”
轻衣垂眸浅笑:“陛下是天子,臣妾自然敬畏。只是……在臣妾心中陛下是臣妾的夫君,所以也盼着陛下能陪着臣妾。”
这话恰好说到承平帝心坎里,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语气带着几分宠溺:“往后若想朕了,便来御书房。左右那堆奏折,有你在旁,倒也少些枯燥。”
轻衣靠在他怀里,指尖轻轻攥着他衣袍的衣角,声音带着点撒娇似的软:“那臣妾若去了,扰了陛下处理政务,岂不是罪过?况且陛下不怕臣妾恃宠生娇吗?”
“恃宠生娇”承平帝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挠了挠她的下巴,惹得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有你在,朕处理得更快些。”他顿了顿,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语气添了几分认真,“先前是朕多心,不该因旁人几句闲话便对你生疑。”
轻衣仰头看他,眼底亮着细碎的光:“陛下肯信臣妾,臣妾便安心了。”她说着,往他怀里又蹭了蹭,像只寻到暖处的小兽,“其实那银锁……确实是肖将军早年所赠,可臣妾早把它当旧物收了。如今在臣妾心里,最珍贵的,是陛下为臣妾描的花样,是陪陛下吃的每一顿饭,哪还会念着过去的东西。”
承平帝听得心头一暖,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力道温柔得像怕碰碎她:“朕知道。”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往后有朕在,谁也不能再让你受委屈,也没人能再让你想起不愿提的过去。
夜渐深,殿内烛火被风掠得微微晃动,将相拥的影子投在墙面上,缠得愈发紧密。轻衣听着承平帝胸腔里平稳的心跳,鼻尖沾着他衣上淡淡的墨香混着龙涎香。
她抬手,指尖轻轻蹭过承平帝腕间的玉扣——那是她前日亲手为他系上的,暖玉贴着肌肤,此刻也染了温温的热度。“陛下,”她声音轻得像呢喃,“臣妾明日想去御花园采些晚菊,晒干了泡茶,据说能安神,您夜里批阅奏折时,也能解些乏。”
承平帝低头,看着怀中人眼底真切的软意,嘴角笑意更深:“好啊,明日朕若得空,便陪你去。”他指尖顺着她的发尾慢慢滑下,语气带着几分慵懒的认真,“不过得先说好,采花时不许再像上次那样,为了追蝴蝶跑远,让朕好找。”
轻衣被他说得脸颊发烫,埋在他怀里轻轻点头:“臣妾知道了,不跑便是。”
两人就着这暖融融的氛围,又闲聊了几句宫里的琐事——从尚食局新做的栗子糕,到御花园里刚开的红梅,话语间没了帝王与妃嫔的拘谨,倒多了寻常夫妻的烟火气。直到烛火快燃尽,承平帝才抱着轻衣躺下,替她拢好锦被,掌心始终贴在她的后背,像是怕她夜里着凉。
轻衣窝在他怀里,很快便有了困意,迷迷糊糊间,还听见承平帝在她耳边低声说:“睡吧,有朕在。”这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她睡得格外安稳,连梦都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