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拂晓,天色未亮,香料铺后院已是一片肃静。
两匹四肢强健的骆驼早已备好,驼背上驮着鼓鼓囊囊的皮袋,
里面装着干粮、肉脯、清水、药品、盐巴,还有一些普通的丝绸和瓷器,用作伪装和沿途交换物资。
四名护卫站在骆驼旁,皆是普通商旅打扮,面容精悍,眼神锐利,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兵器。
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名叫石虎,曾是公孙瓒麾下的骑兵,后来流落贵霜,
被贾诩招致麾下,为人沉稳,武艺高强。
贾诩将一份羊皮地图和几份盖着模糊印章的文书交给石虎,低声嘱咐:
“这条路你熟,避开官道,绕过部族聚居地,务必将他们安全送到西域边境。
遇到麻烦,能避则避,避不开便速战速决,切勿拖延。”
“先生放心,属下明白。”石虎躬身应道。
贾诩又看向刘璋和张朱,语气凝重:
“二位,就此别过。
此去路途遥远,万事小心,望你们好自为之,日后莫再重蹈覆辙。”
“文和先生保重!”
刘璋和张朱深深一揖,声音哽咽。
他们知道,这一别,此生或许再无相见之日。
没有多余的告别,石虎带着两名护卫在前开路,
另外一名护卫断后,刘璋和张朱骑着骆驼,跟在中间,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香料铺。
富楼沙的东门刚刚开启,盘查相对松懈,一行人混在早起出城的商旅中,顺利通过城门。
回头望去,这座让他们经历了巅峰与谷底、希望与绝望的城市,在晨曦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只沉默的巨兽。
刘璋和张朱心中五味杂陈,既有逃离魔窟的解脱,也有恍如隔世的茫然。
“快走,莫要耽搁!”
石虎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一行人加快脚步,朝着东方那片连绵起伏、望不到尽头的群山走去。
最初的几日,行程还算顺利。他们沿着贾诩地图上标注的隐秘小路行进,避开了官道和大型城镇。
石虎经验丰富,每隔一段路便会停下观察地形,安排岗哨,清理行进痕迹,做得滴水不漏。
刘璋和张朱虽然养尊处优惯了,但经历了死牢的折磨和生死危机,此刻也咬牙坚持,不敢有丝毫抱怨。
可当他们深入贵霜东部山区后,真正的艰难才刚刚开始。
这里的山脉险峻异常,光秃秃的岩石裸露在外,呈现出狰狞的灰褐色。
道路是蜿蜒崎岖的羊肠小道,最窄处仅容一人通过,一边是陡峭的岩壁,布满了松动的碎石,
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峡谷,谷底云雾缭绕,让人望而生畏。
骆驼的蹄子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失足坠落。
气候更是变幻莫测。
白日里,烈日高悬,阳光炙烤着岩石,气温骤升,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很快便蒸发殆尽,只留下一层白色的盐渍。
刘璋和张朱的皮肤被晒得红肿脱皮,嘴唇干裂出血。
可到了夜晚,气温又急剧下降,山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刺骨的寒冷让人难以入眠。
他们只能蜷缩在骆驼身旁,裹紧单薄的衣物,勉强抵御严寒。
更让人绝望的是缺水。
山区水源稀少,地图上标注的几处泉眼,有一处早已干涸,只剩下龟裂的土地和枯黄的杂草。
另一处泉眼则被当地一个小部族控制着,石虎拿出带来的丝绸,
好说歹说,才换来了些许浑浊的溪水。
每个人都省着喝水,一口水要分几次咽下,嘴唇干裂得越来越严重,连说话都变得困难。
干粮也渐渐变得难以下咽。
起初还有烤饼和肉脯,可随着行程推进,食物越来越匮乏,最后只剩下坚硬的麦饼和风干的腊肉。
缺乏蔬菜和水果,刘璋的嘴角开始溃烂,说话时牵扯到伤口,疼得他直咧嘴。
张朱本就因牢狱之灾后劲不足,此刻更是发起了低烧,浑身乏力,只能虚弱地趴在骆驼背上,昏昏沉沉。
“石……石头领,还有多久才能走出这鬼地方?”
刘璋有气无力地问道,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石虎拿出羊皮地图,借着微弱的天光看了看,又抬头望了望前方连绵不绝的群山,沉声道:
“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
前面还要过‘鬼哭涧’和‘鹰落崖’,那两处地势更为险要,是这一路上最难走的路段。”
刘璋和张朱一听,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们看着眼前望不到尽头的山路,感受着身体的痛苦和内心的绝望,几乎要支撑不住。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天傍晚,他们在一个背风的山谷中扎营休息。
石虎安排好岗哨,让众人轮流休息,补充体力。刘璋靠着岩壁,正想眯一会儿,突然听到负责警戒的护卫发出一声急促的低喝:
“有情况!”
众人瞬间警觉,纷纷起身,握住了藏在腰间的兵器。
刘璋和张朱吓得脸色发白,顺着护卫的目光望去,只见山谷两侧的山坡上,影影绰绰出现了数十个身影。
他们穿着杂乱的皮袄,手中拿着弓箭和弯刀,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的颜料,嘴里发出嗷嗷的怪叫,
眼神中充满了贪婪,死死地盯着他们的骆驼和货物。
是山贼!
石虎脸色一沉,低喝一声:
“戒备!保护好二位先生!”
四名护卫立刻围成一个圆圈,将刘璋和张朱护在中间。
山贼头目见他们发现了自己一伙儿,也不再隐藏,指挥着手下纷纷呐喊着冲了下来,
部分山贼手中的弓箭朝着山谷中射来,箭矢带着呼啸的风声,乱七八糟,稀稀疏疏的落下。
“躲好!”
石虎一把将刘璋按倒在地,自己则抽出腰间的弯刀,挥手斩断了射来的几支箭矢。
一场生死搏斗,在这荒凉的山谷中,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