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犹豫,没有抱怨。
关羽深吸一口气,丹田微沉,腰背发力!只听一声低沉的闷哼,他双臂肌肉贲张如虬龙,竟硬生生将一块数百斤的条石抱离了地面!
沉重的铁镣深深勒进他的皮肉,但他恍若未觉。
“起!”
一声低喝,关羽抱着那巨大的条石,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坚定而缓慢地向着指定的位置走去。
每一步落下,脚上的铁镣都在夯实的土地上留下深深的印痕。
汗水,瞬间从他刚毅的额头、宽阔的背脊涌出,浸透了破旧的绿袍。
整个工地仿佛都安静了。
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
这一处工地,大部分劳作者都是罪犯或者俘虏哦,待遇是远远比不上正常劳工的,但这些人的眼力却不是那些普通劳工能比的。
一人,抱着一块需要两人合抬的巨石,在沉重的镣铐束缚下,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前行!
那画面,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壮与震撼!
嘲笑声消失了,鄙夷的目光变成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连那监工脸上的横肉都抽搐了几下,握着皮鞭的手有些僵硬。
一块……两块……三块……
关羽沉默地重复着这非人的劳作。汗水如同小溪般在他脸上流淌,混着尘土,在他刚毅的面容上冲出道道沟壑。
手臂的肌肉在颤抖,腰背的旧伤如同火烧,沉重的铁镣磨破了脚踝和手腕的皮肤,渗出血迹,染红了冰冷的铁环和粗糙的麻布。
但他没有停。
那双丹凤眼中,燃烧的并非屈辱的火焰,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决绝的意志!
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傲骨!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勇!
身体的痛苦,环境的污浊,旁人的目光,都无法磨灭他心中的那杆大纛——忠义!
对大哥刘备的忠!对桃园结义的义!
他搬的不是石头,是压在身上的屈辱与命运!
他用这最原始、最艰苦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关云长,宁折不弯!
当第十块条石被重重地放到墙基指定位置时,关羽的身形终于晃了晃,他猛地扶住旁边尚未砌好的墙砖,才勉强站稳。
粗重的喘息如同风箱,汗水早已将全身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疲力竭却依旧不屈的轮廓。
手腕和脚踝处,鲜血混着汗水,在镣铐边缘凝结成暗红色的痂。
监工看着那十块被关羽独自搬来的巨石,又看了看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立的关羽,张了张嘴,最终没能说出那句准备好的刁难。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
“行了!今天……算你完成了!滚去窝棚那边领饭!”
关羽缓缓直起腰,没有看监工一眼,也没有理会周围复杂的目光。
他拖着沉重的铁镣,一步一步,走向那散发着汗臭和霉味的简陋窝棚区。
夕阳的余晖将他孤独而高大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身后那片由他亲手搬来的、冰冷而巨大的条石之上,仿佛一座无声的丰碑。
在不远处一座临时搭建的了望塔楼上,刘复和王申的身影隐在阴影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王申低声道,
“大王,此人……恐非苦役可折服。”
刘复沉默良久,最终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
“不用多管。
以后就让他在工地搬砖吧!一大把年纪了,总是想着打打杀杀的,不好!”
“以后好生劳作,好歹能安稳生活,也好过颠沛流离半生,最后被人砍了脑袋。”
初平六年。
公元195年,春。
冰雪初融,泥泞的道路尚难行大军,但幽州大地已弥漫着肃杀之气。
蓟城,公孙瓒的大纛之下,数万精锐整装待发,其中尤以三千白马义从最为耀目,白甲白袍,长槊如林,杀气腾腾。
公孙瓒一身亮银甲胄,端坐于神骏的白马之上,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麾下雄师,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倨傲。
数月前,他以雷霆手段战胜了乘他麾下刘备大败之际发动战争的刘虞。
如今花费几个月时间,彻底压服了幽州内部最后一丝反对的声音,整合了幽州边军,实力空前膨胀。
冀州大乱的消息如同最美味的诱饵,诱惑了他大半年了!
不过之前刘备出征大败亏输,之后就是刘虞趁机发动战争。
让他不得不按捺下来。
如今,随着战胜刘虞,统合幽州大部边军,让他再也按捺不住南下的野心。
河间郡,这个与幽州接壤、扼守幽冀通道的富庶之地,正是他踏入冀州、逐鹿中原的第一块踏脚石!
“刘备那个废物!”
公孙瓒想起刘备兵败河间、仅以身免的消息,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冷笑,
“给了他机会,却连一个小小的河间都拿不下,还折了关羽,简直丢尽了我幽州的脸面!
看来,这开疆拓土的功劳,还得我公孙伯珪亲自来取!”
他看向身旁的谋士关靖:
“河间守将潘虎,底细查清了吗?”
关靖拱手道:
“回主公,潘虎此人,原籍河间,行伍出身,勇力过人,但出身寒微,无甚根基。
不过民间传说,他是和以前的号称冀州上将,却被人一刀砍了的潘凤是同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细作没有调查出太多线索。”
“不过他此前同样是依附于韩馥,被任命为河间守将。
其人生性狡诈,手段狠辣,刘备之败,便是中了他诱敌深入、连番夜袭的诡计。
不过……此人似乎颇有积蓄,治军也有一套,河间城防在他经营下颇为坚固。”
“哼,狡诈狠辣?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把戏!”
公孙瓒不屑地一挥手,
“再坚固的城墙,能挡得住我白马义从的铁蹄?
传令!
大军开拔,目标——河间郡城!十日之内,孤要坐在潘虎的府衙里饮酒!”
“诺!”
众将齐声应和,声震云霄。
公孙瓒一马当先,身后是滚滚铁流,白袍如雪,杀气盈野,直扑南方的河间郡。
他仿佛已经看到潘虎跪地求饶、河间富庶之地尽入囊中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