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征当日,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己吾县出发,前往圉县张家。
路上就走了三四天!一辆辆牛车装满东西,速度也不敢太快,怕坏了车上的礼物。
队伍中,各色物件、绫罗绸缎琳琅满目,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张家人见此阵仗,又惊又喜,对典韦的态度也愈发热情。
再也不提舍不得自家妹子(女儿)外嫁的话了!
张霏躲在闺房之中,透过窗棂的缝隙,偷偷打量着外面的一切。
她脸颊绯红,如春日盛开的桃花,眼中满是期待。
想到即将与典韦结为连理,心中便似有小鹿乱撞,羞涩与欢喜交织。
一切搞定,剩下的就是请期了!
由于典韦背后没有什么亲近的家族和长辈,请期就由刘复和张家商议。
己吾距圉县一二百里,来往要几天,所以刘复先前就与张家商议请期的时间在纳征三天后。
倒没意外,请来的术士推断明年二月二十六是是佳期,双方都没有异议,如此日期就定下来了。
刘复亲手将“请期帖”写好。
这“请期帖”以精美的竹简制成,文字以古朴的篆书书写,庄重而典雅。
随后,他从属下中挑选出一个长得气宇轩昂、形象好气质佳的年轻士卒,让其仔细收拾一番,身着崭新的服饰,带着请期帖送往张家。
一天后张家“允期帖”送回,典韦接过“允期帖”,看着上面确定的日期,开心的像两百斤的孩子。
如此时间彻底定下,只待明年二月二十六。
此时已到岁末,既然已经定下日期,刘复就带典韦回己吾了。
典韦上任军中职务,刘复治军严谨,有着自己独特的理念。
让典韦上任,没有什么挑衅嘲讽,这与他治军理念有关。
他这里可不允许搞什么“你赢了位置是你的”这种扯蛋的事情出现,早讲过,出现这种事俩人一块儿滚蛋。
在他的治理下,我任命你为某个职位,在我同意之前你就是这个职位的唯一拥有者,有人不同意,平常开除,战时直接砍死。
这他给县兵讲过,给私兵讲过,现在也给典韦讲一遍。
之后又给典韦取字“悍之”。
“悍”字指典韦勇猛强悍,但刚过易折,所以取“之”字中和一下。
虽然名字带“之”是魏晋才开始流行的风气,但,万事总有个开头吧?
为何不能从典韦这儿开头呢?
还有这“悍”字,以前没人用,但如果创业成功,一个开国大将,一朝太祖亲自赐字,谁又敢说什么呢?
后世怕是也会成为潮流。
至于说什么创业失败……
都失败了,大概率是命都没了,还操那闲心干什么?
典韦带着满心的欢喜与对未来的憧憬,全身心投入到新的职责当中。
他牢记刘复的吩咐,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对待屯长一职。
一个屯长本来只能统领两队,一百人,不过有刘复交代,自然是二百来人尽数让典韦管了。
典韦每日前往校场督促县兵操练。
亲自示范各种兵器的使用技巧,一招一式刚猛有力,和县兵对战,一个能打趴下十几个,引得县兵们连连叫好,眼中满是敬佩与学习的渴望。
典韦毕竟是练皮巅峰了,今年二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加上身体天赋极其出色力大无穷,远比同级的武者强大。
收服这些大部分练皮都没有的县兵自然不在话下。
此时已经岁末,转眼时间到了腊月二十三。
辰时,这天色已大明,不过仍寒意料峭。
刘府。
刘复手持桃枝敲击梁柱,大声说道:
“今日乃腊月二十三,值此岁末之际,依习俗当打扫庭除,众人且随我一同动手,清扫这屋舍内外,以净洁之貌迎岁旦!”
“旧岁晦气皆散去,新春祥瑞速降临!”
刘复语毕,下人仆役开始打扫。
刘复随着大家打扫了一会儿就开始在院里巡查。
他做为主子,当然不会和仆人一起一直打扫。
不然那么多仆人不是白雇佣了吗?
立于新漆的朱红门楥前,目光落在仆役身上,他们正从门楣缝隙里,小心翼翼地剔出陈年艾草。
那些枯黄的草茎中,竟还蜷缩着去岁盛夏的蝉蜕,宛如凝固了一段旧时光。
刘复带着几名仆役巡视。
不多时来到大门处。
刘复伸手开口道:
“拿雄黄酒来。”
身边人自然随身带着的,毕竟都知道今天要干什么。
不可能让主子装逼的话落空,刘复也不是傻子,不是知道跟随的下人随身带着也不可能傻乎乎的伸手。
言罢,他接过陶钵,修长的指尖轻轻蘸上赭石色的酒液,转身在门扉之上,缓缓画下蜿蜒的“神荼郁垒”。
这法子,是前日他特意请教老仓吏所得:
三份雄黄兑两份屠苏酒,再掺入些东海来的辰砂,据说最能镇伏年关作祟的“虚耗”。
做完之后刘复继续在院里巡视,不时指示一番。
“取我书刀来。”
话音落,他挽起衣袖,不顾雪地冰冷,径直跪坐于青石案几前。
手中青铜书刀在木简上缓缓游走,《日书》里的驱邪辞渐渐清晰:
“朔日值房,利洒扫;腊月逢危,宜除旧。”
木屑随着寒风飘洒,悠悠然飘入西厢,惊醒了正在收拾的的元婉等人。
只见那姑娘家绯红的裙裾轻轻拂过案子,恰似火云掠过龟甲残片,为这清冷冬日添了一抹灵动色彩。
太阳偏西,二十八个陶盆沿着台阶依次排开。
刘复手持桃弓苇矢,神色庄重地立于中庭。
他将桑木箭簇蘸过雄黄酒,而后向着四方次第射去。
此乃太卜所传的“射祟”古礼,意在驱散邪祟,祈愿新的一年平安顺遂。
时间流逝,忙碌一天。
托赵康的福,刘复这宅院足够大,也就是现在不缺钱,雇佣的人多,不然这么大院子怕是要收拾到猴年马月了。
巫祝摇动的铜铃与更夫梆子声交错回响。
刘复望着仆役们将扫出的旧布残灰装入粗陶瓮,
瓮口蒙着浸透艾草汁的麻布,以桑皮绳紧紧捆扎——这是用来盛放秽物的“除岁瓮”,须在子夜前送到城外深埋。
“此瓮载着旧岁晦气,莫要碰到了。”
巫祝用朱砂在瓮身画上驱邪符篆,忽然抓起一把苍术撒进炭火盆。
浓烟裹着辛辣气息弥漫庭院,他手持桃枝绕着众人周身抽打,口中念诵祝祷:
“魑魅远遁,百殃消除,新岁安康!”
桃枝抽打声里,刘复望着瓮车消失在雪雾中,忽然想起《日书》末句——
“除旧者,非独除尘,亦涤心也”。
转身望向灯火渐次亮起的宅邸,忽然笑道:
“待明日归来,便该迎灶君、换新符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零星爆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