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世平的陪同、在李奇辉曾万琴等人的簇拥下,陈长河离开办公室,缓步下楼。
然而。
当他走出办公楼后,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怔住了,眼眶猛地一热。
只见县政府大院门口,乃至外面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已经聚集起了乌压压的群众,成百上千,人头攒动。
他们有的穿着工装,显然是从工厂赶来。
有的裤腿上还沾着泥点,像是从田地里直接过来的。
有的老人被家人搀扶着,还有妇女抱着孩子。
见陈长河从大楼里出来,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
“陈县长!”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曾建春挤到前面,这个年近半百的汉子此刻眼圈通红,大声问道:“您……您这就要走了吗?”
“陈县长,留下来吧!”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立刻引发了此起彼伏的附和。
“留下来吧!”
“广山县不能没有您啊!”
“我们舍不得您走!”
“再带我们干几年吧!”
呼喊声像潮水,一层叠一层,直冲云霄。
陈长河站在台阶上,望着眼前这黑压压的人群,听着这山呼海啸般的挽留声,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在心中激荡。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大步走到了人群前方。
“陈县长!”
曾建春动情道:“公司里的员工们都念着您的好呢!没有您,就没有咱们木业公司的今天!”
东圩乡的那位老书记也带着几位村民挤了过来,老人紧紧抓住陈长河的手,声音哽咽:“陈县长,水来了,日子刚有盼头,您怎么就要走了呢……我们舍不得您啊!”
说着,浑浊的泪水就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流了下来。
葛家柱的媳妇李秀莲提着一篮子鸡蛋,拼命往前递:“陈县长,自家鸡下的,您带回去吃……”
一位大哥抱着两个大西瓜往前挤:“陈县长,咱们的西瓜熟了,又大又甜汁水足,您拿着在路上解渴……”
还有人拿着花生、黄瓜、西红柿,以及自家做的布鞋、鞋垫……各种质朴的礼物纷纷想要塞到陈长河手里。
看着这一张张朴实而激动的面孔,听着这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挽留和祝福,陈长河的视线模糊了。
他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向四周的乡亲们深深鞠了一躬。
定格了几秒后,他缓缓直起身子,拿起不知谁递过来的喇叭,声音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乡亲们!谢谢大家!谢谢!”
“我不是离开,我只是换一个岗位,继续为我们老百姓做事!”
“广山县是我的第二故乡,这里的一山一水,这里的父老乡亲,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我也相信,在胡书记的带领下,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广山县的明天一定会更好!”
此时此刻,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表达。
说完这四句话,他就沉默了。
目光从左至右,缓缓扫过那一张张可爱的面庞后,他毅然决然地转身,没有再回头。
他怕一回头,看到那些含泪的目光,就再也迈不动离开的脚步。
来到那辆早已等候在院子里的切诺基旁,陈强为他打开车门,他钻了进去,动作干脆利落。
车子缓缓启动,驶出县政府大院。
车窗外,是无数双挥舞的手臂,是此起彼伏的“陈县长保重”的呼喊声。
随着车子缓缓向前,人群不由自主地跟着移动,挥手,再挥手,直到车子驶远,依旧有许多人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陈长河靠在座椅上,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地让自己从刚才那场澎湃的离别情绪中抽离出来,恢复平静。
片刻后。
他再次睁开眼,眸中的水光已然敛去,恢复了平日的清明与沉稳。
他摇下车窗,让风吹拂进来,带着田野的气息,将胸中翻涌的波澜一点点抚平。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广山县自己修建的、平坦宽阔的主干道上,路两旁是绿意盎然的农田和平稳运转厂房。
这熟悉的一切飞速地向后退去,如同翻过的一页页成绩单,每一页都写满了成长与改变。
不仅在于广山县,也在于他自身。
……
下午五点,车子驶入博苑小区,停在楼下。
陈长河虽然没收乡亲们送的礼物,但车里装着不少广山县领导早就为他备好的当地特产礼物。
他和陈强拎着行李和大兜小兜的礼物上楼,来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打开家门,推门而入。
一股家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陈曦清脆的咿咿呀呀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紧接着便是郭英带着笑意的说话声:“哎呦,我们曦曦听见门响,知道有人来了是不是,谁来了呀,是妈妈呀,奶奶呀,还是姑姑呀?是不是爸爸回来啦?爸爸今天要回来,是不是呀?”
陈长河拎着东西来到客厅。
只见郭英正盘腿坐在软垫上,七个月大的陈曦就坐在她两腿之间,后背稳稳地靠着姥姥的身子,小手里抓着一个彩色摇铃。
小家伙听到开门声,正使劲扭着头往门口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黑葡萄般炯炯有神。
见到是爸爸,她立刻咧开嘴,露出两颗刚刚冒头的小白牙,笑得像朵太阳花,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兴奋地挥舞起来,手里的摇铃被她晃得哗啦啦直响。
“妈,我回来了。”陈长河先跟郭英打了声招呼,目光便立刻被女儿吸引过去。
陈强也向郭英打招呼:“婶。”
“回来就好,你们路上累了吧?”
郭英笑着,双手稳稳地扶着外孙女的腋下:“曦曦今天一下午都挺乖的,就是时不时往门口看,像是知道你要回来似的。”
陈长河心头一暖,放下东西,几步走过去,蹲下身,张开手臂:“来,曦曦,爸爸抱抱。”
小家伙立刻倾过身子,迫不及待地扑向他的怀抱。
陈长河一把将她抱起。
她不仅没被吓到,反而笑得更加开心,在陈长河怀里蹬着小腿,嘴里“咯咯”作响,开心无比。
“我们曦曦又重了。”
陈长河将女儿稳稳托在臂弯里,用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轻轻蹭了蹭她粉嫩的脸颊:“想爸爸了没有?”
小家伙被蹭得痒痒,一边缩着脖子躲闪一边笑,小手却紧紧抓着爸爸的衣领不放,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婴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