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林夕抬手,指尖一扯,【时光包袱巾】便从光团上脱落,银蓝光纹瞬间消散。
少年身形稳稳落在地上,睫毛颤了颤,似要睁眼。
林夕看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尘埃落定的笃定:“17岁好啊,年轻有活力。励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话音落时,那道少年身影彻底睁开眼——这条曾半部化龙的蛟龙,终究在时光的回溯里,被重新拉回了人间。
地上的少年还带着几分懵懂,脑袋还有些疼。
脑袋中全是那些痛苦的记忆。
硫喷妥钠。玻璃粉,闪光灯!蜂鸣器。
啊!
求求你们了,让我再睡会吧。
我什么都招了,你们还想怎样?
十七岁的眉眼间满是茫然——年龄的错位像一团乱麻,记忆里的片段还没来得及拼凑,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可崔奶奶早已绷不住,泪水顺着皱纹汹涌而下,把满脸的沧桑都泡得发软。她颤着声,一遍遍地唤:“阿轩……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少年听见这声“阿轩”,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戳中了心口,沙哑的嗓音带着不确定:“根娣?”
他缓缓抬头,目光撞进崔奶奶的眼里,那些模糊的记忆突然有了轮廓,“是你!我想起来了……你说过,要等我回家的。”
这句话像打开了闸门,崔奶奶再也顾不得别的,迈开步子就朝少年扑过去。
就在她奔跑的瞬间,奇妙的变化突然发生——鬓角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霜色,变得乌黑发亮;脸上的皱纹像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抚平,松弛的皮肤重新绷紧,露出年轻时的轮廓;连佝偻的脊背都渐渐挺直,苍老的头发也变得诚信乌黑,自然卷成属于独属于那个时代的麻花辫。都属于那个时代。精气神昂扬的少女模样。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她从八十五岁的老人,一路退回了二十出头的模样,眉眼清亮,带着少女独有的鲜活。
少年也愣住了,看着朝自己奔来的姑娘,记忆里的画面与眼前人彻底重合。
下一秒,他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扑进怀里的她。
“呜哇——”崔奶奶埋在少年肩头大哭,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角,“我终于等到你了……阿轩,我真的等到你了!”
少年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也发了颤:“让你等久了,根娣。我回来了。”
那些埋没在数十年时光里的誓言,此刻全都鲜活起来——“他是苦出身,可他心善,我要等他”“不管多久,我都不和他离婚”“我能等到他回家的那天”——一句句在两人耳边回响,比任何话语都更能慰藉这跨越了岁月的重逢。
林夕望着相拥的两人,少年眼底的澄澈与少女眼中的炽热交织,将数十年的等待酿成了此刻的温存。
他没有再停留,轻轻退后半步,指尖带上门扉,连关门的动作都放得极轻——他知晓这对跨越岁月的恋人需要独处的时光,阿轩要适应重生的身体,小崔也该好好倾诉积压半生的牵挂,这份重逢的珍贵,容不得半点打扰。
可刚踏出走廊,院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林夕脚步一顿,心头突然“咯噔”一下——不会吧?
都过去四五十年了,当年盯着他们的人,竟还没放过这家人,看到特殊情况就直接明牌过来了。
不过这不太像官方的作风?
他抬眼望去,只见为首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女人,穿着剪裁精致的暗纹旗袍,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周身透着股久经世事的干练。
她身后跟着两三个身形挺拔的练家子,手都按在腰间,姿态戒备。
可看清女人面容的瞬间,林夕紧绷的肩线缓缓放松,心中的担忧散去大半——他在资料里见过这张脸,是阿轩和小崔的女儿,时光真是不饶人,当年的小姑娘,如今也已鬓角染霜,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模样。
林夕没打算多费口舌,指尖一翻,【恶魔的护照】便在掌心泛出淡光。
他甚至没多说一个字,只将护照朝女人方向虚晃了一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神性指令:“晚上去黄浦江边订一间酒店,我要招待你父亲。”
神性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王亚萍眼中的戒备与疑惑尽数褪去,只剩全然的顺从。
她微微颔首,没有半分犹豫,转头便对身后的人吩咐:“按这位先生的话做,务必安排妥当。”
夜色里的魔都被万家灯火裹着,黄浦江边的霓虹更是铺天盖地,流光溢彩的灯光映在江面上,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说是“光污染”,倒更像一层裹在城市外的华丽糖衣。
17岁的少年贴着落地窗站着,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玻璃,目光往下望去时,瞳孔里映满了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那些直插夜空的钢筋森林让他彻底愣了神,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恍惚:“这……这里真的是魔都吗?怎么变得这么大,这么亮?”
林夕站在他身后,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沙发扶手,先点了点头,又缓缓摇了摇,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这里不是你记忆里的‘魔都’,这里是浦东。但要说浦东就是魔都,魔都就是浦东。——你看这楼下的每一栋楼,每一块砖,当年都是工人一砖一瓦垒起来的,可如今这繁华地里,却难寻一个工人能安稳落脚的地方。”
少年转头看他,眼底满是困惑。
林夕抬眼望向窗外,霓虹的光落在他脸上,却没映出半分暖意,声音沉了下来:“现在的魔都,小资的咖啡香盖过了工厂的机油味,奢侈品店的灯光比老厂房的灯泡亮得多。这哪里还是xx的魔都?分明是资本的魔都。反正不是人民的魔都。排外高消费看不起底层人。都是这里的普遍问题。压抑的钢铁丛林只是上流人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