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就近找了家看起来还算雅致的茶楼,要了个二楼的雅间,临窗而坐。
段恒生毫不客气地把瓜子栗子堆在桌子中央,自己先抓了一把瓜子,熟练地磕了起来,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毫无形象可言。
宋青山看着他那副做派,眼角微微抽搐,但涵养极好,并未说什么,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啜饮。
宋婳则毫不掩饰地投来嫌弃的目光,仿佛在说“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少门主,”宋青山放下茶杯,开门见山,“想必你也看到了,如今云州城风云汇聚,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段恒生吐出两片瓜子皮,含糊道:“嗯呐,看到了,跟下饺子似的,一锅一锅往城里蹦跶。”
宋青山被他这比喻噎了一下,顿了顿才继续道:“都是为了两个月后,武祖吴沧海大墓开启之事。”
段恒生心里门儿清,面上却装傻:“哦?武祖大墓?听着挺厉害,跟我有啥关系?我就是个小小的守陵人,埋尸送魂才是我的本职工作,这种打打杀杀抢宝贝的事儿,不适合我。”他一开口就表明了态度,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想法。
“少门主过谦了。”宋青山正色道,“你既已练成凌云步与暗隐诀双功法圆满,便是我隐杀门当之无愧的少门主。隐杀门身为江湖顶尖势力,此番大墓之争,岂能缺席?门内需要少门主这般绝顶人才坐镇,带领我等分一杯羹!”
来了来了,又来了!段恒生心里直撇嘴,脸上却摆出一副惶恐的模样:“宋门主,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莫名其妙就会了那两门功夫。什么隐杀门,什么少门主,我是真不知道,也不感兴趣。我就想安安静静待在陵园,混吃等死,啊不,是修身养性。胆子小,见不得大场面,您就饶了我吧!”
宋青山眉头微皱,显然对他的推脱很不满意:“少门主,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身负如此天赋,岂能甘于平庸?”
“平庸好啊!”段恒生一拍大腿,仿佛找到了知音,“平平淡淡才是真!打打杀杀多危险,说不定哪天就嘎了,还是埋人安全,至少死的都是别人。”
“你!”宋婳终于忍不住了,腾地站起来,指着段恒生,“枉费你一身本事,却如此懦弱无能!简直丢尽了男人的脸!”
段恒生被她指着鼻子骂,也不生气,反而嘿嘿一笑,抓起一颗炒栗子,慢条斯理地剥着:“宋姑娘,人各有志嘛。我觉得活着挺好,没必要非要去争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看这栗子,它不香吗?”
他把剥好的金黄栗子肉丢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一脸满足。
宋婳气得胸口起伏,狠狠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宋青山看着油盐不进的段恒生,知道再劝也是无用,长长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疲惫。他沉默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凝重:
“少门主,既然你无意参与门派之事,我也不再强求。不过,有件事,还需提醒你小心。”
“哦?何事?”段恒生继续磕着瓜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可曾见过元历子?”宋青山目光紧紧盯着段恒生,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段恒生心里猛地一凛,暗道:肉戏来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甚至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茫然:“圆栗子?什么圆栗子?”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向桌上那包油光锃亮的炒栗子,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拿起一颗最大的,递向宋青山:“宋门主你说的是这个圆栗子啊?见过见过!刚买的,可好吃了!香糯甘甜,您尝尝?”
宋青山看着递到面前的炒栗子,表情瞬间僵住,额头似乎有青筋跳了跳。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镇定:“少门主,我说元历子,不是这个圆栗子,我说的是人,幽冥殿外门弟子,元历子。”
“啊?人叫圆栗子?”段恒生把栗子收回来,自己剥开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这名字起得挺开胃啊。”
他这番装傻充愣,表情自然眼神清澈,毫无表演痕迹。心里却是在疯狂给自己点赞:演技派!绝对的演技派!
宋青山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没发现什么破绽,眼神中的探究慢慢褪去,又化为了那丝无奈。他摇了摇头,低声道:
“没见过便好。我只是提醒少门主,元历子、元猛子、元生子三位是幽冥殿外门弟子,近期皆下落不明。此事已引起幽冥殿高层的注意,定会派人前来调查。幽冥殿是修真门派,绝非我等凡俗之人可以招惹的。在修真者面前,我等凡俗之人如蝼蚁。”
段恒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宋青山,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元历子?早就变成花肥在瘴气之地滋养大地了!元猛子?更早之前,就在元历子死的同一个地方,被他一巴掌拍碎了天灵盖,魂魄也送去投胎了。那个夺舍猴子的元生子,现在应该呀呀学语满地乱爬了吧。
宋青山见段恒生不说话,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而武祖大墓即将开启,这等盛事,前来调查之人必然也会关注。幽冥殿手段诡秘行事狠辣,视人命如草菅,少门主虽不愿卷入纷争,但近期还需尽量低调,万事小心。”
这个幽冥殿莫不会是我的福星,三天两头给我送温暖送提成的吧。段恒生心里哔跸个不停,但脸上却适时地露出几分惊讶,拍了拍胸口:“哎呀,这么吓人?多谢宋门主提醒!我肯定躲得远远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绝不惹事!”
他嘴上说着怕,手里磕瓜子的动作却没停,咔吧咔吧,吃得那叫一个香。
宋青山看着他这副模样,也不知道他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左耳进右耳出,只能再次叹了口气,站起身:“既然如此,我等便不打扰少门主清静了。婳儿,我们走吧。”
宋婳冷哼一声,段恒生这种有天赋却无心胆还甘于平庸之人,她看都懒得再看一眼,跟着父亲离开了雅间。
看着两人消失在楼梯口,段恒生慢悠悠地喝完最后一口茶,把桌上剩下的瓜子和栗子打包好,拎在手里,晃晃悠悠地下了楼。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回头看了一眼茶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幽冥殿?查吧查吧,最多查到边城度难和尚的身上。但度难和尚关我段恒生什么事,我又不认识他!另外,若这个调查者看上了武祖大墓的宝贝,那么最后一定查到白宗东身上。段恒生仿佛看到了那口又黑又亮的锅,将白宗东扣得严严实实,晃得人眼晕!
段恒生掂了掂手里的炒货,心情愈发舒畅:
“回家喽!看老和尚骂铁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