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恒生将两张银票,揣回了怀中。还是昨日他给出去的那两张,算是物归原主了。拍了拍胸口,段恒生微微一笑,面似狡黠。故作神秘地看看周围,确定无其他之人,嘴里轻轻蹦出了三个字:
“灵云观。”
是的,就是灵云观,那个把孝子鬼傅波坑死的那个灵云观,那个号称其灵丹“可治百病,可断肢重生”的灵云观,那个团队作案卖假药坑人无数的灵云观。
灵云观有灵丹妙药,你步大夫去祸害灵云观去吧,加油哦!什么,灵云观没这等灵丹妙药?那我这右手好得这般快,难道吃的是假药?你手里有多少这种假药,我全要了,打包带走!段恒生此时满脸奸计得逞的笑容。
但他看着那一脸恍然大悟的黑心大夫,又有些迟疑不定,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
趁着步大夫还没有回神之际,段恒生扛起棺材就跑了,一口气跑回了乱葬岗。当他看着确实没有人追来,才大松了一口气,便又将棺材重新放在了停尸棚,心中满是欢喜。
银票重新到手,还白得一副棺材,小赚一笔!
哼,想坑我钱?连棺材都给你扛走!段恒生得意洋洋,但想到了老酒头,心情又隐隐有些低落。
他又想到了老酒头说的床脚下的匣子,就赶紧甩了甩头,跑到茅草屋里,将那张已经黑得不辨颜色的简易木床给移开,又把那块床底下的石头搬开,哼哧哼哧几锄头下去,就看见一个黑色的匣子。
段恒生将匣子先放一边不理,转而把土添了,石头移回原位,再把床给挪放好。一切收拾妥当,才坐在床沿上,将盒子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搞得老酒头这么谨慎,把东西藏这么隐蔽。
打开盒子,上面是一堆银票,数了数,有近十五万两。发财了,发财了!加上之前所得,现在手中银票拢共超过二十万两了!段恒生笑得眼睛都弯了。然后心里就有些纳闷,老酒头这个老穷鬼,哪来的这么多钱?一天到晚抠抠搜搜,贪尽各种小便宜,怎么看也不是有钱人,他这钱是从哪来的?唉,不管了,反正现在这钱都是我段恒生的了。段恒生满心欢喜。
银票下面是一本书。打开一看,是老酒头写的日记。日记的封皮有些涣黄,应该有些年月了。段恒生正准备要看,就听到外面有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
一高一矮两个差役,又赶着那辆拉着尸体的牛车走来了。
段恒生将一切收拾好,不动声色地走到停尸棚前。两个差役一改往日的嚣张无忌,亲自动手将尸体抬了下来,放在摆尸的草席上。然后理了理有些散乱的衣服,郑重地朝楠木棺材拜了三拜。
“老酒头不在里边!”段恒生翻了翻白眼,表示你们这两憨货拜错了对象。
“呃……”两个差役一阵尴尬,挠了挠头,朝段恒生瞪了一眼。卖卖批!白拜了,这大傻子怎么不提醒,非得等我们拜完再说?
“老酒头在哪里?”高个子差役问道。
“山上。”段恒生指了指乱葬岗的山顶,一脸无所谓地说道,“在山上,一早就埋山上了。”
“那这副棺材?”矮个子差役插话,问道。
“给老酒头的。”段恒生叉开双脚,仰头45度望天,傻子形象又开始冒泡,说道,“老酒头嫌弃这木棺材憋闷,睡得不踏实,不要了。他更中意本大帝亲手打造的万年灵竹棺!”
“万年灵竹棺?”两个差役同时诧异道,他们没有见过竹棺材,不明所以。
“哼,想要万年灵竹棺?你们不配!”段恒生瞟了他们一眼,用手指了指远处的小竹林,又仰起高傲的头颅,说道:“本大帝就地取材,新手打造的万年灵竹棺,也就老酒头勉强配得上,你们不配!”
上好的木棺材不用,却拿个竹子编的棺材来埋自己的师父?两个差役互相看了一眼,心道,这傻子不仅傻,还不孝,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难道这傻子看上这副上好的棺材,要留给自己死后用?这么年轻就想身后事了?看来傻子也是知道身后事的啊,只是这心真太黑了,夺了师父的棺材,留着自己用!
老酒头若泉下有知,也会死不瞑目吧?两个差役唉叹了一下,心道,这是人家师徒的事,管不了,也管不着。
当下,两个差役眼情有些暗淡,也没有兴趣待下去,便收拾牛车走人。刚走几步,矮个子差役转身回头,从怀中摸出一块官银,朝段恒生晃了晃说道:
“既然老酒头也已经葬了,也不想要一副好点的木棺材,那这二两官府给的安葬费,便当作是我俩的喝酒钱了啊!你个大傻子休想得到一分!”
说完,矮个子差役还把钱在手里抛了抛,眼神充满挑衅与不屑。矮个子差役已经认定了段恒生真的是贪墨了老酒头的棺材,满怀鄙夷之色,心想便宜自己两个也不能便宜了段恒生这个又傻又心黑的不孝子。
矮个子差役冷哼一声,扬长而去。他当时还想着安慰一下段恒生,人已死,不要太伤心。也不要想着报仇,仇家他惹不起,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段恒生死,那人来头及大,官府也不敢惹,只能给个二两银子作安葬费,认命吧。但你看看这憨货,哪有半点报仇的想法?连救过自己命的师父的棺材都能贪墨的人,会报仇?想多了。所以,这二两银子也不给他了,喂狗也不给他段恒生!
段恒生亦不理他,冷哼一声,调头走入停尸棚。从两个差役进停尸棚祭拜楠木棺材开始,段恒生就已经断定官府其实早就知道老酒头之事。但官府没有一点动静,哪怕老酒头名义上也是吃官家饭的人,但就是没有表示,连派个像样的代表来祭拜一下的表示都没有。也就说明,那马车来头极大,云州府上下都惹不起,也不想惹。在他们眼里,一个守陵人而已,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双方本来就一直不对付,这个时候也就无人再提上山祭拜老酒头之事了。
段恒生神情平静,拿起随尸文书看了起来。死者是个女子,于昨夜被人扭断脖子而死,抛尸街头。发布公告之后,无人领尸,也无人报案,官府就按正常程序,随手扔来了乱葬岗。事情就这么简单。
段恒生将随尸文书扔一边,围着女尸转了几圈。女子是个年轻女子,肤白貌美。头歪在一边,面若惊恐且有不可思议状,显然她认识扭断她脖子的人,且其表情也透露出不相信那人会扭断她脖子。而从其身体来看,没有挣扎痕迹,显然是不敢反抗,哪怕是死了也不敢反抗。女子衣服薄如蚕丝,透过那层薄薄的衣裳,身体隐约可见。衣服凌乱,有不知名的且已经凝固的液体,好像是行了那啥子事。
段恒生看着这具女尸,心静如水,无悲无喜。他将女尸头的扶正,又将她的衣服整理了下,看着整洁了不少,也没有其他事情了,便出了停尸棚。
太阳下山了,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