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恒生按照老酒头的嘱托,要给他编一副竹棺材。
左手提着砍刀,来到小竹林。呯呯两刀下去,竹子是倒了,但段恒生的右手也是被震得鲜血哗哗流,痛得眼泪也是跟着哗哗流。他想了想,便将从老酒头那里获得的5个属性点,加到了恢复栏里。
恢复栏属性点变成8之后,整个右手的热血似乎都被点燃了。破碎的骨头、血管、肌肉像是被惊醒的猛兽,彼此撕咬互吞、相交相缠,要融为一体。段恒生又是疼又是痒又是麻。三重的刺激,搞得他想一刀把右手给砍了!
三个时辰之后,大汗淋漓神情恍惚的段恒生,终于感受到右手恢复了平静。他轻轻一震,绷带柳木?药便被震散,纷纷落地,重新露出了白皙手右手。
右手恢复如初。却没有了往日的彪悍腱子肉,白白瘦瘦,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之手。段恒生内心哀叹了一息,炼错了功法,不仅失去了一身的腱子肉,也害得老酒头丢了命。以后切记不能乱炼功法了。
他沉默片刻,便闷头干活,三下五除二就砍好竹子,编好了“万年灵竹棺”。
将竹棺材背回停尸房,才发现小鸡苗们还被挂在横梁上。小鸡苗们叽叽喳喳在愤怒地骂着段恒生不负责任,都日上三竿了还不将它们放出来。段恒生赶紧将将小鸡苗们放出鸡笼,又将它们喂了水与米粒,最后又将它们赶到草丛里才算完了事。
看着在草丛里钻来钻去的小鸡苗们,他心里五味杂陈,老酒头终究是没了口福。
段恒生甩了甩头,打开棺材板,将老酒头的尸体从楠木棺材里抱出来,放进竹棺材里。又将楠木棺材盖重新盖好。锄头、香纸蜡烛收拾停当,又把老酒头的酒葫芦挂在腰间,扛着竹棺材就上山了。
他没有用凌云步,而是实实在在地一步一个脚印,将老酒头扛上了山,汗流如雨,气喘吁吁。
还是老地方,风水宝地。
但没有与那四个VIp客户一排,而是在他们的上边一点,单独开挖。
站高一点,看得远些。
刨地挖坑,下棺添土,轻车熟路,一气呵成。看着比那四个VIp客户大了一圈高了一截的新坟。段恒生心头已经恢复了平静,似乎一切思绪已经随棺埋入深土之中,不再有悲喜。
然而,他寻得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扛到坟前,在为老酒头六碑刻字的时候,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光,满脸懊悔,因为段恒生发现了一个严重问题:
不知道老酒头的真名叫什么!
这就尴尬了。
段恒生想起了老酒头作为守陵人的随身腰牌,那上面有名字。他给老酒头入棺两次,却忘记了这一茬!再次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段恒生举起锄头就要刨坟取牌,但锄头舞到一半就又停了下来。
坟已安好,再刨,便是不敬之举啊。
段恒生举棋不定。片刻之后,他长吁一口气。算了,叫什么名字不重要!反正在我段恒生心里,他就叫老酒头。他特地寻来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作墓碑,大手一挥,潇洒地刻写了几个字:
“师父老酒头之墓”。
段恒生想了想,又在边上刻写了一行小字:
“逝于大余正康六年七月十三日平安街”。
平安街,七月十三日,我永不会忘。段恒生默默地握了握双拳。
今天是七月十四日,明天便是七月十五日。七月十五日是鬼节,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鬼节之说;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明日,会不会有百鬼夜行。
段恒生心静如水,点燃上好的香纸蜡烛,又默默地为老酒头倒上三杯酒,算是饯行。烧鸡是没有了,鸡屁股更是没有,只有老酒三杯。段恒生心时念道,老酒头你也别嫌弃,以后再补上吧。
段恒生又想到,老酒头平日里没事就喜欢灌一口酒,也不知道这酒好不好喝。他思索片刻,便拿着手中酒葫芦,灌了一大口酒入腹,又辛又辣,呛得段恒生一阵猛咳。随即,他看着手中的酒葫芦,呆住了!
糟糕,这酒葫芦竟然忘记给老酒头一起随葬了!
唉,算了,就留自己身边上,也算是有个念想。段恒生将酒葫芦别在了腰间,将锄头扛在肩上,头也不回就下了山。
没有唱歌,没有宣言。
一切皆安静,一切皆安好。
回到山下,段恒生将东西放好,就扛上楠木棺材进城去了。
楠木棺材呯地一声,扔在便宜医馆的大堂的时候,步大夫鬼魂般地飘了出来。
“咦?一个晚上就好了?”步大夫没有看棺材,却被段恒生恢复如初的右手给吸引了。他那干瘦的五指,抓住段恒生的右手,仔细观摩,神情迟疑不定。“新改良的药,效果竟然如此之好,我怎么不信呢?这好生奇怪。”
“那个……”段恒生甩掉那只干瘦之手,正准备说话,却被步大夫生生打断。
“嘘!别作声。”陷入研究状态的步大夫,伸出一根手指竖在自己嘴唇上说道,“我再仔细看看。”说罢,又欲抓住段恒生的右手。
段恒生一个错身,躲开了,步大夫没有抓住。步大夫不信,干瘦五指快若闪电朝段恒生抓去。段恒生本想再来个闪身,但在0.001秒之后,却选择了后退,顺势被棺材绊了一下,扑通摔倒,脑袋磕在棺材盖上,疼得嗷嗷叫。
步大步微微一愣,怔怔地看着段恒生。难道是我想多了?这小子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毫无功力的小年轻。他便停了下来,不再出手,又恢复了那张死人脸模样,说道:“小兄弟,没摔着吧。我来扶你。”
“不用。”段恒生拒绝了步大夫,狠狠地揉了揉磕得有些发青的脑门,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为了不泄露自己有功夫的秘密,段恒生也是拼了,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
这货就是个灾星,每次都没好事。等以后有机会,老子拿棺材板磕你脑门一百下呀一百下。段恒生呲牙咧嘴,有些幽怨有些恼怒地看着步大夫。
“我摔受伤了,赔钱!”段恒生说道。
“小兄弟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步大夫直接无视段恒生的话,转移了话题。
“死的是我师父,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了。”段恒生眼神黯淡了下来。
步大夫一阵尴尬,那张死人脸隐隐有些血色。显然他不会安慰人,越安慰双方越是尴尬啊。
双方皆陷入了沉默。
“你想报仇吗?”步大夫打破沉默,死人脸上充满诱导与教唆的味道。
“报仇?下辈子会报仇的。”段恒生幽幽说道,满脸的似有不甘似有无奈的神色。是的,下辈子是不会报仇的,因为这辈子就会把仇给报了。
看着身材瘦小且一脸不甘与无奈的段恒生,步大夫觉得有些可惜,就呶了呶嘴,指着北方说道:
“也是,据说马车来自京城白家,进城后就直接入了知州大人府上。这仇别说下辈子,就是下下辈子也没法报了。”
马车来自京城白家,入了知州大人府上!这就有了方向了。
段恒生内心一震,却不露神色。他沉默片刻,便向前两步,朝步大夫深深一揖,也不再多作言语。他伸出右手递到步大夫跟前,说道:
“给你看,继续看,随便看,免费看。”
步大夫眼神似有激动,抓起段恒生的右手,便细细看了起来。一刻钟后,还不肯放手。自言自语不停:“是这样啊?咦?不对?这应该……这是哪里出问题了呢?这药是不是我抓错了?”
步大夫抓着段恒生的右手一直摸来摸去,像是在摸一个大美人似的。
“看可以,但能不能不摸?”段恒生好几次想甩手,但想了想还是强忍着内心的不适。
步大夫抬头,朝段恒生翻了翻白眼,不理会,继续看继续摸。
“再摸,就要收费啦!”段恒生浑身起鸡皮疙瘩。回去得好好搓一搓,泡一泡,他心里说道。
步大夫终于回过神来,松掉了手,但仍然眉头紧锁。
段恒生打破了沉默,说道:“步大夫,手已经好了,无须再换药,这钱……”
步大夫听到钱字,立刻清醒,也不思考了,死人脸一阵颤抖。他赶紧打断段恒生的话,说道:“概不退还!”
卧槽,这个死奸商!不对,是死奸夫!也不对,是死奸大夫!我才刚开口你就拒绝了,良心大大的坏了!段恒生内心怒骂道。怪不得瘦得像个死人,也没有人上门就医。谁来就医谁就特么的是傻子!
“这棺材……”
“也不退钱!”
黑完药钱黑棺材钱。真是一条黑龙服务,从头黑到尾啊。吃完抹尽,屎都不拉!段恒生大怒。于是,他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算你狠!段恒生悻悻地说道,“好吧,不谈钱。”
说完,他扛起棺材就出门。但刚走两步,就又将棺材放下来,转身,看向步大夫,狡黠一笑,问道:“想知道我的手为何恢复得这么快吗?”
步大夫那张死人脸涣起了激动之色,连忙点头,小步快跑过来,鞠了一躬,说道:
“请指教!”
“三千两!”段恒生伸出三个手指头说道。
“你怎么不去抢!”
“抢钱犯法。”
“你这不跟抢钱一样吗?”
“不一样,我这是解惑,合法。”
咦?这话怎么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步大夫心里暗道。也不知道在哪里听的,但也不管了,赶紧说道:
“两千两,就两千两。多一文我都不问了。”
“好,成交!”段恒生爽快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