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网,已经不再局限于寰宇资本周边,不再局限于她上下班的路线!它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黏网,被精准地撒向了整个港城底层!目标明确:刚来不久、独居的年轻女性!深水埗、旺角…这些她曾经或现在藏身的区域,都被重点关照!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遍全身,肋下的闷痛仿佛都被冻结了。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些“生面孔”是如何像鬣狗一样,拿着她的模糊画像(也许就是那张被篡改的通缉令合成照),在廉价的租房中介、混乱的劳务市场、甚至像旺角市集这样的地方,用冰冷的眼神和隐蔽的盘问,一寸寸地犁过这片泥泞之地。
“麻雀”能认出她,能发出警告,已经是冒着天大的风险!老头今天异常沉默和紧绷的状态,也印证了这份危险的迫近。
“多谢…阿伯。”林薇的声音干涩,将那本旧杂志放回原处,动作看似随意,指尖却在杂志粗糙的封面上留下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鸟爪划过的凹痕。这是约定好的“安全”信号,表示收到,也暗示短期内不会再主动联系。
她慢慢站起身,拎起菜篮子,脚步拖沓地准备离开。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穿灰色夹克的鸭舌帽男人,已经不动声色地挤到了摊位斜对面一个卖廉价五金工具的摊子前,正拿起一把扳手假意查看,目光却如同毒蛇的信子,再次穿过人群,精准地舔舐过来!
不能再留!
林薇没有再看“麻雀”,像个买不到满意东西而悻悻离开的顾客,转身汇入人流。她没有直接走向市集出口,反而朝着更深处、气味更刺鼻的生鲜水产区挤去。那里污水横流,地面湿滑,拥挤程度更甚,各种腥臭的气味是最好的掩护。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身后!
肋下的闷痛被强烈的危机感压了下去,身体里恢复的力量在血管中奔涌。她不动声色地加快了一点脚步,利用前面一个推着满载鱼筐小推车的摊贩作为屏障。在绕过一排挂满血淋淋猪肉的摊位时,她猛地矮身,借着摊主和顾客讨价还价形成的短暂视线盲区,闪电般将手伸进菜篮子,抓起一把烂菜叶和沾满污泥的土豆皮,看也不看,反手就朝着身后视线大概的方向狠狠一扬!
“哎呀!边个咁冇公德心啊!(谁这么没公德心!)”烂菜叶和污泥天女散花般洒落,精准地糊了旁边几个正在挑拣蔬菜的大妈满头满脸,瞬间引发一片尖叫和怒骂!
“死扑街!冇眼睇路啊!(混蛋!不长眼啊!)”
“我件新衫啊!赔钱!”
“边个掟嘅?!站住!”
混乱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炸开!被殃及池鱼的大妈们愤怒地寻找罪魁祸首,推搡叫骂,周围人群被惊动,纷纷侧目避让,场面一片混乱。
林薇趁此机会,像一尾滑溜的泥鳅,猛地扎进旁边一条堆满空泡沫箱和废弃竹筐的狭窄通道!通道尽头是市集的后巷,连接着迷宫般的老旧居民区。她甚至没有回头确认那鸭舌帽男人是否被混乱困住,只是将身体恢复后的敏捷发挥到极致,在湿滑肮脏的后巷里快速穿行,左拐右突,利用对地形的绝对熟悉,几个呼吸间就彻底融入了深水埗黄昏的喧嚣与阴影之中。
直到确认身后再无任何被追踪的感觉,她才在一个散发着馊味的垃圾桶后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大口喘息。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混着奔跑时溅上的污水,狼狈不堪。肋下的闷痛因为刚才剧烈的跑动而重新变得清晰,但比疼痛更刺骨的,是“麻雀”那沙哑的警告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生面孔…骨头硬…眼神利…专打听新落嚟嘅独身后生女…
追捕她的网,已经从高悬的“影网”和多国情报机构,无声无息地沉了下来,罩向了港城最底层、最混乱的角落。他们不再仅仅盯着“幻影”,也开始搜寻“林薇”!
她缓缓抬起手,抹去脸上的汗水和污渍。指尖在粗糙的工装裤上擦过,触碰到裤袋里一个冰冷坚硬的异物——是那天在鱼骨巷口,踢到的那枚刻着“S”形刻痕的黄铜弹壳。
她掏出那枚弹壳,冰冷的金属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那个扭曲的“S”,如同深渊裂开的一道缝隙,散发着无声的死亡威胁。
林薇紧紧攥住弹壳,尖锐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深陷的眼窝下,那点刚刚因为身体好转而燃起的微弱光亮,瞬间被更深的、更凛冽的寒冰所覆盖。
安全屋不再安全。
底层身份也不再是完美的掩护。
风暴,已至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