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宸站在便利店玻璃门前时，才发现自己的倒影正在逐渐扭曲。
凌晨三点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第九档案馆的应急灯在身后投下诡谲的蓝光。他本是出来买咖啡提神——自从三天前吸收了「齿轮公子」的能力，耳边的键盘敲击声就没停过。可此刻，玻璃门上的倒影却自顾自地抬起手，轻轻抚摸起并不存在的刘海。
“又来了……”夜宸烦躁地去推门，指尖触到玻璃的瞬间却猛地缩回。
倒影在对他微笑。
那不是他自己的表情。倒影的嘴角以违背人体工学的弧度上扬，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整张脸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着，形成标准到可怕的“网红笑脸”。更惊悚的是，倒影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光滑剔透，毛孔消失，连他熬夜留下的痘印都褪成滤镜般的完美无瑕。
“认知污染扩散！b区7号街出现畸变体反应！”耳机里传来技术员寒鸦的声音，背景音是洛丽塔裙摆摩擦的窸窣声，“夜宸你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调……”
哗啦——！
玻璃门突然碎裂。不是向外爆开，而是像被某种力量融化般向内塌陷，无数碎片在空中凝聚成一个人形。那是个由镜子碎片拼凑而成的少女，每片碎镜都映出不同的“完美脸蛋”：韩式平眉、欧式大双、水滴鼻、微笑唇……但这些五官像贴纸般随意组合，随着它的移动不断重组拼接。
“编号41，「容貌焦虑镜中人」。”夜宸下意识后退一步，右手已浮现齿轮纹路——这是吸收「齿轮公子」后获得的身体记忆，“档案记载它专挑凌晨出现在反光表面，通过对比制造受害者的外貌焦虑……”
“说对了哦~”镜中人发出拼接式的声音，像是几十个主播语音的剪辑版。它手指轻点，一旁便利店金属卷帘门突然映出夜宸的影像——却是放大版的黑眼圈、泛油光的额头、熬夜浮肿的脸颊。
【认知污染指数35%：开始自我怀疑】
夜宸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他想起高中时因为长期啃馒头营养不良导致的蜡黄皮肤，想起投简历时hR那句“我们岗位需要形象气质佳”的暗示。镜中人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瞬的动摇，碎片身体哗啦啦地重组，变成一座三米高的巨大试衣镜。
镜面里浮现的不再是现在的夜宸，而是像素级还原的、十六岁时的他：不合身的旧校服，额头爆满青春痘，正低头躲避周围人目光。
“看啊，你这副样子——”镜中人的声音带着电音混响，“连便利店打工都不会要你吧？”
夜宸耳边的键盘声突然炸响，齿轮纹路从手臂蔓延至脖颈。他本能地挥拳砸向镜面，却在触碰前一秒硬生生停住——馆长魏烬的警告在脑海回荡：“在闹市区使用畸变体能力，想上次日头条吗？”
就在这犹豫的刹那，镜面突然伸出一只由玻璃碎片构成的手，尖锐的指尖直刺他眼球！夜宸偏头躲开，碎片手却划破他外套，内侧标签瞬间变成一张小镜片，映出他惊慌失措的脸。
【认知污染指数58%：产生整容冲动】
“寒鸦！抑制剂还要多久？”夜宸翻滚到垃圾桶后，发现不锈钢桶身也映出那个十六岁的自己。更可怕的是，倒影里的少年正用口型对他说：去拉个双眼皮吧，至少死得好看点。
“我在改代码！这玩意儿的污染模式是‘复合反射’——任何反光表面都能成为传播媒介！”寒鸦那边传来疯狂敲击键盘的声音，“坚持三分钟，我远程关闭这条街所有电子屏……”
话音未落，整条街的广告牌突然亮起。减肥药、医美贷、整容广告轮番播放，每块屏幕都映出夜宸扭曲的脸。镜中人在广告屏之间跳跃穿梭，身体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够了！”夜宸猛地扯下外套丢开——那上面已沾满碎片化的倒影。他深吸一口气，尝试调动“齿轮公子”的能力。齿轮纹路骤然发烫，耳边键盘声汇成一道洪流：
【认知弑杀者能力激活：理性解构】
世界瞬间变成数据流。他看见镜中人的核心是一串不断滚动的颜值评分代码，每个碎片都链接着某个真实人类的焦虑情绪。其中最粗壮的一条数据链，竟然通往第九档案馆内部网络。
“原来你是被喂养的……”夜宸嘶哑着开口。他故意用指甲在脸颊划出一道血痕，疼痛让意识清明一瞬：“但你知道人类为什么照镜子吗？”
镜中人突然停滞在半空。
“不是为了变成别人。”夜宸一拳砸向旁边的自动售货机，玻璃爆裂声中，他抓起一罐可乐，“是因为镜子里的家伙再狼狈，也是独一份的！”
咔嗒。他拉开拉环，泡沫喷溅到镜中人身上。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完美脸蛋”的碎片碰到可乐后竟开始融化，像卸妆油遇到了浓妆。
“不可能！我的数据库里没有这种应对方案……”镜中人惊慌地后退，身体碎片叮当掉落。
夜宸耳边的键盘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异样感——他摸了下脸颊，发现皮肤触感变得像磨砂玻璃。这是使用能力的副作用：每次解构一个畸变体，就会暂时获得其部分特征。
“临时副作用：皮肤角质化。”寒鸦在耳机里叹气，“幸好不是永久的……等等！档案馆内网有异常数据流指向你的位置！”
夜宸猛地扭头，看见便利店破碎的玻璃门上，隐约映出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魏烬正通过监控观察着他。馆长手里的茶杯水面，荡漾着另一张熟悉的脸。
是凌霜。五年未见的妹妹，在茶叶起伏间无声地说着什么。
“收容完成。”夜宸对着空气汇报，手指却攥紧了那罐可乐。他能感觉到，这场看似偶然的遭遇战，根本是有人精心安排的测试。
而更大的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