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安全屋内,安室透的瞳孔剧烈收缩着。
在屏幕光的映射下,他的脸色显得更加惨白。
原本的黑皮,已经看不出一点踪迹了。
他的手指深深陷入沙发扶手中,皮革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不,这不是真的……”他机械地摇着头,太阳穴突突跳动着。
零点的钟声像是某种残酷的开关,逐渐消退的虚假记忆和涌上来的真实记忆,在他的大脑中剧烈地撕扯着。
赤沼隼人癫狂的笑声还回荡在他的耳畔,平面图上匕首的寒光仍然刺痛着他的眼睛。
但同时在他脑海中出现的,还有他行云流水安装炸弹的动作。
“呕!”安室透猛地弯腰干呕,冷汗将他身上的衣服再次浸透。
记忆画面里,自己竟然抱着炸死研二和阵平的凶手叫着“哥哥”,甚至为炸毁了警察厅而高兴。
此时,电视的画面一变,废墟中弹出的担架上,一具焦黑的尸体的右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长官……”安室透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虽然尸体的身份已经完全无法辨认,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黑田兵卫。
“唔……噗!”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猩红的液体溅在茶几上、沙发上和地上。
他整个人瘫软在地,颤抖着用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我居然……亲手葬送了整个警察厅?”他踉跄着站起来,“哈哈哈哈……”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镜中倒映着他苍白的脸和染血的嘴角,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
就是这双手,将炸弹安在了警察厅的承重柱上。
“我这样的叛徒,还有什么资格活着!”他拔出自己的配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当扳机扣到一半时,他的手松开了。
“不对……这是组织的局!”他猛地攥紧拳头,脑中浮现出了更多细节。
易容后的林无忧冰冷的笑声、赤沼隼人诡异的亲昵、自己接过炸弹时的毫不犹豫……这一切,串联成了一条冰冷的锁链。
“波本大人……‘波本’?!可恶!”他狠狠捶向镜子,鲜血伴随着玻璃碎片一起落地,“从我见到那个炸弹犯开始,我就被当成棋子!”
电视屏幕上的新闻突然切换成黑田兵卫生前的最后一次公开讲话,画面里,独眼男人肃立于樱花警徽前:“我们绝不会向任何罪恶妥协。”
这句话传入了安室透的耳中,像一把尖刀插入安室透的心脏。
他重新走回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虽然剧烈的痛苦仍然在侵蚀着他的心,但此时他已经没有刚刚那般疯狂了。
“原来如此……连我的代号都成了嫁衣。”安室透低笑起来,笑声里满是自嘲。
那个该死的家伙,直接冒用了自己的代号!
也许是自己没见过的代号成员,也许是易容。
这样看来,组织早已知晓自己是卧底,却故意留他活口,只为让他亲自点燃葬送同僚的火药桶?
“这算什么?折磨我吗?”安室透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愤怒,抬手就掀翻了茶几。
“如果是易容的话……”他扯开衬衫领口,喉结滚动着压下口腔里的血腥气,“贝尔摩德……?”
在安室透的认知里,只有被称为“千面魔女”的贝尔摩德能有让他完全察觉不到异样的易容水平。
“不……不对!”安室透否决了自己的猜想,“贝尔摩德应该没有篡改记忆的本事……啧,说起来,组织什么时候有这种技术了?”
“而且,我见到的那个人……不像贝尔摩德的风格啊……”
窗外传来直升机掠过的轰鸣,自卫队的探照灯扫过安全屋窗帘的缝隙,安室透猛地攥紧遥控器,塑料外壳在他的掌中碎裂。
“呵,想不明白就算了。”他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眼底露出凶光,“不杀我?那就看看,我这副残躯还能撕下多少组织的血肉。”
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安室透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刚刚的表现,都被回到了工藤宅的林无忧尽收眼底。
这是扰乱卡的特殊福利,能够在失效后,反馈目标对象一小时内的状态。
“真是精彩的表演。”林无忧露出玩味的笑容,“可惜,你根本报不了仇。”
他拿出组织专用手机,对另一头下令:“可以把‘礼物’送过去了。”
“是,大人。”手机的另一端,传来一个干脆利落的声音。
安室透刚准备出发,就发现自己的组织专用手机,弹出了一条信息。
漆黑的屏幕上,只有一行血红色的文字——权限终止:波本
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未落,瞳孔因这行突如其来的通知而微微收缩。
作为组织的代号成员,总部情报部的副部长,他当然知道这行文字意味着什么。
他的代号、职务、权限、生物认证……他在组织的一切,都已经被组织彻底剥夺了。
雨已经变小了,但窗外雨点拍打玻璃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安室透机械地划开解锁界面,所有涉及组织秘密的入口,都变成了灰色的“访问拒绝”标志。
“呵呵……”安室透喉咙滚动着,指尖深深陷进掌心,“我这是成了‘前组织成员’了?”
叮咚——
安全屋的门铃突然响起,门铃声在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安室透猛然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玄关。
组织的人来了么?
他冷笑一声,来的正好,既然组织不杀自己,又剥夺了自己的权限,现在自己就先送这几个找上门来的人下地狱!
他抽出自己的配枪,食指压在扳机上。
一步、两步……他贴着墙靠近门边。
咔嗒——
门开的瞬间,枪口已经指向走廊。
但,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封信静静地躺在门前的地板上,纯白的信封上,印着一瓶桑格利亚酒。
林无忧完全不在意挑明自己的代号。
他清楚,在经历了如此惨痛的记忆篡改和警察厅爆炸事件后,安室透必然会意识到自己早已暴露,组织不过是将他当作玩物般戏耍。
即便安室透暂时没能想通所有关节,但以他并不低的智商,迟早会怀疑到“桑格利亚”头上。
安室透一定会怀疑,这位组织的二把手,早就知晓他的卧底身份,之前的信任也好,提拔也罢,都不过是鱼饵,这位二把手实际上一直在冷眼旁观这场猫鼠游戏。
对林无忧而言,这种程度的暴露完全在掌控之中。
毕竟,在安室透的认知里,“桑格利亚”和“林无忧”是两个毫不相干的存在。
那位米花大学的年轻侦探,又怎么会是组织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干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