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夜风,带着一丝海洋的咸腥和草木的微凉,吹拂着江盛雄的脸。他刚刚亲手终结了几个来自西方的职业杀手,用的却是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神仙法宝”。此刻,他站在那辆千疮百孔的平治车旁,手里还攥着那个已经冰冷的“阎王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场荒诞不经的梦里。
恐惧混杂着狂喜,像一锅煮沸的辣椒水,在他的五脏六腑里翻腾。那是一种将命运彻底攥在自己手里的、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老豆,我是你女儿啊。”
“一个……准备带你一起,把这天捅个窟窿的女儿。”
女儿清冷又决绝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像是一段被刻进灵魂的咒语。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在江湖中淬炼得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此刻倒映着山下维多利亚港的璀璨灯火。那片繁华,在他眼中第一次不再是需要去征服的战场,而更像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沙盘。
“阿朵,我没事。”他对着通讯器,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仿佛刚刚经历的只是一场无聊的街头斗殴。
电话那头,江小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老豆,汉密尔顿爵士的地址我已经知道了。”
她顿了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轻声说道:“现在,轮到我们去敲门了。”
江盛雄挂断通讯,拉开车门坐了回去。
开车的阿豪,这位浑身肌肉、敢拿命去拼的悍将,此刻却像个受了惊的小媳妇。他紧紧握着方向盘,手心全是冷汗,眼神时不时地就透过后视镜,瞟向大佬手里的那个黄铜打火机,仿佛那不是一个点烟的工具,而是阎王爷的令牌。
“老……老大……我们……我们现在去哪?”阿豪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感觉自己这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在刚才那一道白光中,被彻底轰成了渣渣。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跟的不是社团大佬,而是下凡渡劫的神仙。
江盛雄没有回答,只是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女儿给他的防弹马甲,让他从枪林弹雨中安然无恙;女儿给他的打火机,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干掉了顶级的职业杀手。
这已经不是“科技”两个字能解释的了。
这是神迹。
是降维打击。
江盛雄的心脏,因为这个词而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忽然明白了,女儿要他做的,不是在旧的规则里打打杀杀,而是要用一种全新的力量,去制定新的规则!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另一部通讯器响起了独特的“滴滴”声。这是江小朵给他的专用线路。
“老豆,让阿豪开车去太平山顶的卢吉道,32号观景台。我在那里等你们。”
“好。”江盛雄言简意赅。
“大佬,去……去观景台做咩啊?那里风大,万一着凉了……”阿豪还在碎碎念。
江盛雄猛地睁开眼,后视镜里,他的眼神冰冷如刀:“让你去就去,再多废话,我把你从观景台扔下去!”
阿豪脖子一缩,顿时噤若寒蝉,一脚油门,车子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
半山,帝国置业大班汉密尔顿爵士的私人别墅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价值连城的波斯地毯上,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男人,正是之前意气风发的华人买办,冯志辉。
汉密尔顿爵士,这位年过五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英国贵族,此刻脸色铁青。他手里端着一杯价值不菲的单一麦芽威士忌,但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内心的狂怒。
“废物!一群废物!”汉密尔顿爵士将杯中的威士忌狠狠泼在冯志辉的脸上,金黄色的酒液顺着他扭曲的脸颊流下,狼狈不堪。
“Sir…Sir 汉密尔顿…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那帮专业的…他们…”冯志辉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闭嘴!”汉密尔顿爵士的咆哮,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五十万美金!请了四个前SAS(英国特种空勤团)的精英,去对付一个混迹在九龙城寨的泥腿子!结果呢?人没杀死,连尸体都找不回来!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难道那个姓江的,是上帝派来的吗?!”
他的愤怒,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首席运营官斯特林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大气都不敢出。
汉密尔顿爵士烦躁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这扇价值数十万港币的防弹玻璃,可以将整个维多利亚港的夜景尽收眼底。他看着山下那片如同星河般璀璨的灯火,眼神里充满了统治者的傲慢与轻蔑。
“一个低贱的华国人,一个靠着投机取巧爬上来的暴发户,也敢挑战日不落帝国的尊严?”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怨毒,“既然文明的手段不行,那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野蛮!”
他转过身,对斯特林下令:“联系军情六处在香江的线人,告诉他们,我要江盛雄和他那个所谓的天才女儿,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不计任何代价!”
就在这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走到冯志辉面前,用擦得锃亮的皮鞋尖,抬起了冯志辉的下巴。
“还有你,我亲爱的冯先生,”他慢条斯理地说,“既然你这么没用,那就去做点有用的事。去,把江氏实业那个叫林天明的技术主管给我绑来。既然他不愿意为我效力,那就让他为帝国的伟大事业,贡献出他的大脑……物理意义上的。”
冯志辉听到这话,吓得魂飞魄散,裤裆一热,一股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汉密尔顿爵士嫌恶地皱了皱眉,一脚将他踢开,厌恶地说道:“拖出去!”
他重新端起一杯酒,再次走到窗前,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他喜欢这种感觉,像神一样,主宰着山下那些蝼蚁的生死。
他抿了一口威士忌,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九龙半岛,轻蔑地笑了。
江盛雄?江小朵?
不过是两只稍微强壮一点的蚂蚁罢了。
而他,是踩死蚂蚁的人。
……
与此同时,太平山顶,卢吉道32号观景台。
江盛雄和阿豪赶到时,看到了一副让他们毕生难忘的画面。
他们的女王,年仅十六岁的江小朵,正站在观景台的边缘。她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服,山风吹动着她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像一个随时会乘风归去的仙子。
而在她面前,架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看起来像一个极其专业的摄影三脚架,上面固定着一个长长的、覆盖着黑色哑光涂层的圆筒,后面还连接着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式电脑显示器的屏幕。
江盛雄,这位半辈子都在刀口舔血的枭雄,此刻的表情就像是第一次看到电视机的乡下老农,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寿桃,眼睛里写满了“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的哲学终极拷问。
阿豪更是直接傻了,他揉了揉眼睛,小声对江盛雄说:“老大,大小姐这是……在拍电影吗?这摄影机好奇怪啊……”
江小朵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过来。”
两人像听话的小学生一样,乖乖地走了过去。
“老豆,你看。”江小朵指了指那个屏幕。
屏幕上,是一片绿色的网格背景,而在网格的中央,有一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极其清晰的实时影像。影像中,一个穿着西装的鬼佬,正端着酒杯,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
江盛雄的瞳孔猛地一缩!
“汉密尔顿!”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个名字。
“雄哥,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望远镜也太清楚了吧?连他脸上的毛孔都看得见!”阿豪的惊呼声里带着哭腔,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从这里到半山那栋别墅,直线距离至少有三公里!隔着一个维多利亚港!用全香江最好的望远镜,也顶多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可现在……现在这清晰得就像是站在汉密尔顿面前拍下来的!
“这不是望远镜。”江小朵平静地解释道,“这是‘鹰眼’高精度远程观测与打击系统。简单来说,它是一把枪。”
“枪?”江盛雄的声音都变调了。三公里外的枪?开什么国际玩笑!这已经超出了他对物理学的所有认知。
“我们不是要打死他。”江小朵的手指在屏幕旁边的几个触控按键上轻轻点击着,屏幕上的十字准星,精准地锁定了汉密尔顿手中的那个水晶酒杯,“打死他,太便宜他了。而且会引来大麻烦。我要做的,是在他的心里,种下一颗永远也拔不掉的、名为恐惧的钉子。”
她的手指在一个虚拟的红色按钮上停下。
“老豆,你看好了。”
她轻轻按了下去。
没有震耳欲聋的枪声,没有火光冲天的特效。
只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如同电蚊拍启动时的“嗡”声。
三脚架上的那个黑色圆筒,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江盛雄和阿豪甚至什么都没看见,他们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
屏幕上,汉密尔顿爵士正准备再喝一口酒。
就在他将酒杯凑到嘴边的前一秒。
“啪!!!”
一声清脆的爆裂声,通过“鹰眼”系统自带的拾音器,清晰地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汉密尔顿手中的那个水晶酒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爆,瞬间化为无数晶莹的碎片!
金黄色的酒液和玻璃碎屑,溅了他一脸!
一缕鲜血,从他被划破的脸颊上缓缓流下。
汉密尔顿爵士,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彻底宕机。
他保持着端杯的姿势,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只剩下杯脚的手,又低头看了看满地的狼藉。
发生了什么?
杯子……自己碎了?
不,不可能!那是捷克进口的顶级波西米亚水晶杯,坚固无比!
他的目光,缓缓地、僵硬地,投向了面前那扇巨大的防弹玻璃。
在与他视线齐平的位置,一个比硬币略小的、完美的圆形弹孔,赫然出现在玻璃上!弹孔的边缘光滑如镜,仿佛是被激光切割过一样。
而那颗本该射穿他脑袋的子弹,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地毯上,已经冷却,变成了一小块奇形怪状的金属。
汉密尔顿爵士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止了。
一股极致的、冰冷的恐惧,就像一千只冰冷的蚂蚁,顺着他的脊椎,浩浩荡荡地爬进了他的天灵盖,然后在他大脑里疯狂筑巢!
他……他刚才在鬼门关门口,跳了一支探戈!
如果这颗子弹再偏离一英寸……不!哪怕是半英寸!
他的脑袋,就会像那个水晶杯一样,被瞬间轰爆!
这不是警告!
这是神只的审判!
对方在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告诉他:我想杀你,易如反掌。我不杀你,只是因为我不想。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尖叫,从这位不可一世的帝国贵族喉咙里爆发出来。
观景台上,江盛雄和阿豪通过屏幕,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阿豪的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榴莲,他看着屏幕里那个吓得尖叫的鬼佬,又看了看旁边云淡风轻的大小姐,最后两眼一翻,只觉得天旋地转,要不是江盛雄扶了他一把,他能当场给大小姐跪下。
江盛雄没有笑。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这哪里是他的女儿?
这是执掌生杀大权,俯瞰众生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