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豆,辛苦你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下午还是一身江湖气的社团大佬,此刻却系着围裙,像个最普通的父亲,眼神里满是安顿下来的满足。
江盛雄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香烟熏得微黄的牙齿。“辛苦什么?你老豆我有的是力气!”
他扒拉了两口面,看着女儿安静吃饭的侧影,心里那块被今天发生的事情震得七零八落的石头,终于慢慢落回了原处。
管她是什么天才还是神仙,终归是自己的女儿。
只要能让她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吃一碗热腾腾的面,而不是在城寨的黑暗角落里担惊受怕,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小朵,”江盛雄吃完面,擦了擦嘴,表情重新严肃起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你说,老豆去办。”
他已经彻底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执行者。女儿的大脑,就是他的方向盘。
江小朵放下筷子,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
“时间好紧。”她伸出三根手指,“我们只有三天,但实际上,我们连一天都没有。”
“咩意思?”江盛雄心头一紧。
“我跟你说的‘工具箱’,快没电了。” 江小朵的声音很平静,但内容却像一颗炸雷,“准确来说,备用能源只剩下 0.2%。如果充不上电,我们就真的要回寨子里的天台,讨饭都没人管。”
“轰!”
江盛雄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快被这句话掀飞了。
他猛地站起身,在小小的客厅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那怎么办?那怎么办?警察!不对…… 佛爷!我现在就去找笑面佛,他答应给我们厂子的……”
“不行。” 江小朵打断了他,“我们手上没有样品,就这么去找他,只会暴露我们的底细。到时候,就不是合作,是任人宰割了。”
她的冷静,与江盛雄的焦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豆,你坐下,听我说。”
江盛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坐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女儿。
“我们要自救。” 江小朵条理清晰地说,“前哨站需要充电,但启动充电程序本身就需要巨大的瞬间功率。普通的家用电根本扛不住,一插上去,整栋楼都会跳闸,甚至会烧毁线路。我们需要的,是至少 12 伏,而且电流足够大的直流电源。”
江盛雄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抓住了关键:“我们要去哪里找这种电?”
“汽车电瓶。”江小朵给出了答案,“一个普通的货车电瓶,就够我们应急了。它能提供一次性的启动能源,只要前哨站的充能模块开始运作,就能暂时稳住。”
江盛雄的眼睛亮了。汽车电瓶!呢个他懂!
“然后呢?”
“然后,我们需要材料。” 江小朵继续说,“我要改装两部对讲机。首先,我们需要两部机器的机身。根据我的观察,和记用的是摩托罗拉 ht220,新记用的是建伍 tR-2200。我们最好每种都弄一部回来研究。”
“最后,我需要一些基础的电子零件。电阻、电容、晶体管,还有一些漆包线和电路板。这些东西,有个地方肯定有。”
“哪里?”
“鸭寮街。”
江盛雄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货车电瓶,好搞。他认识车房的兄弟。
对讲机,有点麻烦,这玩意现在是紧俏货,尤其还是社团正在用的型号。
鸭寮街的电子零件,最简单,花钱就能买到。
“好!”江盛雄一拍大腿,枭雄本色尽显,“电瓶和零件,交给我。对讲机…… 我也尽量搞定!
“不用去抢。” 江小朵看出了他眼里的凶光,提醒道,“鸭寮街有很多二手贩子,专门收这些洋垃圾,只要肯出钱,什么都能买到。我们要低调,不能引起任何人注意。”
“我懂!” 江盛雄重重点头。
“钱够不够?” 江小朵问。
江盛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拍在桌上,里面是卖钻石剩下的钱。“够!就算不够,我砸锅卖铁也给你凑够!”
“好,事不宜迟。”江小朵站起身,“老豆,你负责采购。我负责规划电路和改装方案。我们分头行动。”
看着女儿那双冷静而充满智慧的眼睛,江盛雄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绝境?
这分明是一场父女联手,向这个时代发起的第一次冲锋!
“壁虎!睡了没啊?帮我弄点东西!” 江盛雄拿起刚装好的电话,拨通了陈子豪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壁虎睡意朦胧但中气十足的声音:“雄哥?什么事啊?是不是要去打架?”
“打你个头!” 江盛雄没好气地骂道,“我不是叫你去打架!我需要一个货车用的大电瓶,要充满电的!另外,你熟不熟鸭寮街?帮我找两部对讲机……”
江盛雄将女儿的要求,用自己的方式,清晰地传达了出去。
一个钟头后。
壁虎扛着一个死沉的汽车电瓶,拎着一个装满了各种电子零件和两部旧对讲机的帆布袋,满头大汗地出现在了唐楼楼下。
“雄哥,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啊?” 壁虎好奇地问,眼睛不住地往屋里瞟。
“你别管,总之,今天的事,不准跟任何人说。” 江盛雄严肃地警告道。
“放心吧雄哥!我的命都是你的,我的嘴比保险柜还严实!” 壁虎拍着胸脯保证。
送走壁虎,江盛雄把东西搬进屋里,关上门。
客厅里,江小朵已经清空了桌面,只留下一盏台灯。
她看着那个比自己脑袋还大的汽车电瓶,和一堆她叫不出名字、但在数据库里却无比熟悉的电子元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万事俱备。
“老豆,你帮我把电瓶的正负极,用这两条电线接出来。” 江小朵递过去两根粗壮的铜线。
江盛雄虽然不明白,但没有多问,立刻动手。
江小朵闭上眼睛,意识沉入了那个只有她能 “看” 到的空间。
“方舟前哨站,能源系统,切换至外部紧急供电模式。”
“警告:外部电源电压不稳,电流过载风险 97.5%。是否继续?”
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继续!”
“收到指令。充能模块预热中……3…2…1… 启动!”
江小朵睁开眼,对江盛雄说:“老豆,就是现在!把电线,搭上去!”
江盛雄屏住呼吸,双手稳稳地握着两根铜线的末端,按照女儿的指示,一正一负,精准地触碰到了她指定的位置 —— 那是一个凭空出现在她掌心、散发着微弱蓝光的金属接口。
“滋啦 ——”
一声轻微的电流声响起,一道肉眼可见的电火花,在铜线和接口之间一闪而过。
江盛雄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电线扔了。
但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江小朵的身体,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在他的视野里,女儿还是那个女儿,没有任何变化。
但在江小朵的意识空间里,整个灰暗的前哨站,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一条条原本黯淡的能量管线,瞬间被蓝色的光芒点亮,发出悦耳的 “嗡嗡” 声。中央控制台的屏幕,由暗转明,无数数据流如瀑布般飞速刷新。
“外部能源接入成功。开始为核心电池组紧急充电。预计 3 分钟后,系统可恢复基础运作。”
成了!
江小朵感觉一股暖流传遍全身,那是能源重新充盈带来的安心感。
三分钟后,她断开了外部连接。
汽车电瓶的电量,已经被抽走了将近一半。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前哨站的核心能源,已经从濒临枯竭的 0.2%,回升到了 5%。
这 5% 的电量,就是她撬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支点!
“老豆,谢谢你。” 江小朵睁开眼,对着一脸茫然的江盛雄,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江盛雄看着女儿的笑,挠了挠头:“这样就成了?”
“没成,好戏才刚刚开始。”
江小朵的目光,落在了那两部二手对讲机上。
她拿起那部摩托罗拉 ht220,双手像是在抚摸一件艺术品。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江盛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动作。
她凭空将手伸进了对讲机的外壳里,就像伸进一团虚无的空气。
下一秒,当她的手再抽出来时,对讲机内部那块小小的、布满各种元件的绿色电路板,已经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她的手心。
江盛雄:“……”
他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进行一次惨无人道的拆迁重建工程。
江小朵没有理会自家老爸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前哨站的操作中。
“扫描目标电路板…… 结构分析完成…… 模拟运算开始……”
“方案 A:替换核心晶振,采用伪随机码进行频率调制。优点:实现简单。缺点:抗干扰能力弱。”
“方案 b:增加独立加密芯片,采用 dES 算法进行语音流加密。优点:保密性强。缺点:耗电量增加 30%,现有电池无法支持。”
“方案 c:采用微处理器控制的快速跳频技术,结合动态密钥语音加密…… 方案最优,开始构建 3d 模型。”
在江小朵的意识中,一块全新的、结构复杂无比,却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正在被飞快地设计出来。
“材料分析…… 选取基础元件…… 动用 3 号纳米打印机…… 开始制造。”
客厅里,江盛雄只能看到女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手里托着那块小小的旧电路板。
但只有江小朵自己知道,在前哨站内部,一只精密的机械臂,正在以超越时代的技术,将一个个原子堆砌起来,制造着一块来自未来的奇迹。
十分钟后。
江小朵睁开了眼睛。
她摊开手掌,一颗比米粒还小、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芯片,静静地躺在她手心。
“老豆,帮我开着台灯。”
在明亮的灯光下,江小朵拿起一把从前哨站里取出的、只有她能看见和使用的微型焊接枪,开始在旧的电路板上进行操作。
她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精准得不像人手,更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拆下几个旧的元件,焊接上新的芯片,再用几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金属线连接电路……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科幻般的美感。
半个钟头后。
江小朵将改造好的电路板,重新 “装” 回了 ht220 的外壳里。
她拿起对讲机,递给江盛雄。
“老豆,你试试。”
这部对讲机,从外表看,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因为是二手货,外壳上还有几道划痕。
江盛雄将信将疑地接过来,感觉手心都在冒汗。
他按下了通话键。
“喂?喂?”
然而,对讲机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只有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