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座的现身与警告,如同在平静(相对而言)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在漂流者集落中引起了巨大的波澜。恐慌与不安在幸存者们之间蔓延,墨灵长老脸上的皱纹仿佛又深了几许。
“戒律座……他们向来视我们这些漂流者为‘秩序之外的杂质’,若非回廊环境特殊,恐怕早就进行‘清理’了。”墨灵的声音带着苦涩,他引着启等人回到那半截舰舱改造的议事厅,挥手布下了一层隔音结界,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梵戒律使亲自出动,并直言与‘深渊图书馆’波动有关,事情恐怕已经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墨灵深吸一口气,看向启,“启尊者,您之前问起图书馆……看来,有些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讲述他所知的、关于深渊图书馆的、更为具体的信息。
“传说,图书馆的入口并非固定,它游荡在回廊最危险、空间最混乱的‘葬星海’深处。那里是上古战场核心,空间碎片如同旋转的刀锋,时空乱流足以撕裂化神修士的护体罡气,更有各种因法则扭曲而诞生的怪异现象和星兽巢穴。”
“入口的开启,需要特定的‘钥匙’或者说‘引信’。据古老的传言,需要至少三种不同本源的高阶能量,以某种特定的韵律同时震荡一片极不稳定的空间节点,才有可能短暂打开通往那意识空间的门户。”
“而图书馆内部……据说并非善地。它由古老的‘知识守护灵’看守,这些守护灵没有善恶观念,只会无情地抹杀任何无法通过其‘认知考验’的闯入者。考验的内容无人知晓,失败者的下场,便是意识被图书馆同化,成为其浩瀚信息海洋的一部分,永世沉沦。”
“更重要的是,”墨灵压低了声音,眼中带着深深的恐惧,“传说图书馆最深处,封印着那个疯狂文明研究的、关于‘主动引发小型寂灭’的禁忌技术。那是连戒律座都视为必须永久封存、绝不能现世的终极危险品!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主动引发寂灭?启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这确实是与虎谋皮,甚至可能加速整个宇宙的终结。但反过来想,若能理解其原理,或许也能找到对抗大寂灭的全新思路。风险与机遇,并存。
“三种不同本源的高阶能量……”林风若有所思,看向启、赵莽和自己。启的平衡之力、他的秩序剑元、赵莽的玄黄气血与造化本源,恰好是三种截然不同且层次极高的能量。这似乎是……巧合?还是某种必然?
柳依依轻抚玉笛:“特定的韵律……或许与空间的‘律动’有关,我可以尝试感知和引导。”
赵莽拍了拍胸膛:“管他什么考验,闯过去就是了!总不能让那帮冷冰冰的家伙抢先!”
启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图书馆,我们必须去。并非为了那禁忌技术,而是为了其中可能蕴含的、关于对抗大寂灭的其他知识与智慧。戒律座欲将其彻底封存,虽是为了安全,却也断绝了从中寻得一线生机的可能。平衡之道,在于掌控,而非一味地隔绝。”
他看向墨灵:“墨灵道友,可否提供前往‘葬星海’的星图,以及关于那片区域更详细的情报?”
墨灵看着启那平静却坚定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反而会得罪这唯一的强援。他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枚闪烁着微弱星光的、由不知名兽骨打磨而成的骨片。
“这是集落世代相传的、关于葬星海部分区域的星图,虽然残缺且因空间变化可能有所偏差,但大致方向应该无误。”他将骨片递给启,“至于更详细的情报……老夫可亲自为诸位引路一段,但到了葬星海边缘,恕老夫无法再深入,那里的危险,非我等能够承受。”
“足够了,多谢道友。”启接过骨片,神识扫过,将其中的信息迅速记下。
事不宜迟,在简单休整并帮助集落修复了部分防御法阵后,远征号再次启航,在墨灵乘坐的一艘小型、破旧的梭舟引导下,向着破碎回廊那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区域驶去。
越是深入,周围的景象便越是光怪陆离。空间裂缝如同呼吸般时隐时现,偶尔有巨大的、形态诡异的星兽尸骸漂浮而过,有些尸骸上甚至还残留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扭曲的光带将星舰的影子拉长、揉碎,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暗处窥视。
数日后,前方景象陡然一变。
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的“海洋”出现在视野尽头。说它是海洋,因为它并非由水构成,而是由无数破碎的星辰、大陆碎片、星舰残骸、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五彩斑斓却又死寂无声的能量迷雾共同组成的、缓缓旋转的巨大漩涡!漩涡之中,电闪雷鸣,空间风暴如同家常便饭,肉眼可见的空间褶皱如同波浪般起伏,散发出毁灭一切的气息。
葬星海!上古战场的最终归宿,破碎回廊的核心禁地!
墨灵的梭舟在葬星海边缘剧烈颤抖起来,仿佛随时会被那无形的引力撕碎。他脸色发白,对着远征号打出信号:“启尊者,前方就是葬星海!老夫只能到此为止了!根据星图记载,入口最可能出现的区域,在‘三旋臂’交汇的‘虚无之眼’附近!千万小心!”
说完,他那艘小梭舟便迫不及待地调转方向,仓惶逃离了这片令人窒息的空域。
远征号悬浮在葬星海的边缘,如同面对着一头沉睡的、由混乱与毁灭构成的亘古巨兽。
“好家伙……这地方,看着就邪门!”赵莽咂舌,他能感觉到,这里的空间结构脆弱到了极致,恐怕他全力一拳,就能引动大片区域的空间崩塌。
柳依依闭目感知,脸色微白:“此地的‘律动’……完全混乱,充满了死亡、疯狂与……饥饿。那些能量迷雾,能腐蚀神识。”
林风剑意凝聚,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空间风暴的频率很高,需要精确规避。而且,我感觉到有东西在迷雾深处窥视我们。”
启站在舰首,双眸中星图与灵能矩阵同时运转到极致,分析着前方那混乱到极致的能量场与空间结构。希望火种在他体内微微跳动,散发出平和而稳固的平衡之力,将舰船笼罩,抵御着外界那无孔不入的侵蚀与压迫感。
“按照星图指引,前往‘虚无之眼’。”启下达指令,“依依,随时感知空间节点的稳定性和异常波动。林风,赵莽,做好战斗准备,此地绝不会只有环境危险。”
远征号如同一位小心翼翼的探路者,开启了最强的护盾,沿着葬星海那狂暴的“海岸线”,向着三股巨大破碎星骸旋臂交汇的中心点驶去。
航程异常艰难。需要时刻规避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和能量风暴,还要提防从能量迷雾中扑出的、适应了此地环境的凶猛星兽。这些星兽形态各异,有的如同巨大的能量水母,能释放精神冲击;有的则是纯粹的物理怪物,甲壳坚硬,力量恐怖。但在林风精准的剑意、赵莽蛮横的力量以及柳依依干扰与净化并存的音律下,都有惊无险地度过。
终于,在经历了数次险象环生的规避与战斗后,远征号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位于三条巨大破碎星骸旋臂的交汇中心。这里没有狂暴的能量风暴,也没有密集的空间裂缝,只有一片绝对的、连光线似乎都被吞噬的“虚无”。仿佛在喧嚣混乱的葬星海中,硬生生挖走了一块,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万里的、黑暗、寂静、连神识探入都仿佛会迷失的球形空洞。
这就是“虚无之眼”。
而在那绝对的黑暗中心,一点微弱的、不断变幻形态的、如同肥皂泡般七彩斑斓的光晕,正在悄然闪烁。光晕周围的空间,呈现出一种极不稳定的、水波般的扭曲。
“就是那里!”柳依依指向那光晕,她的律动感知清晰地捕捉到,那光晕正是整个葬星海混乱能量场中,一个极其特殊、极其脆弱的“共振节点”!
“三种本源能量,特定韵律……”启目光一凝,“林风,秩序剑元,频率‘清’;赵莽,玄黄气血,频率‘浊’;依依,你以音律引导,调和二者,频率‘和’!目标,那空间节点!”
“明白!”三人齐声应道。
林风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厘定乾坤秩序的青色剑元激射而出!
赵莽低吼,一拳轰出,一道厚重磅礴、承载万物造化的玄黄气血奔腾而去!
柳依依玉笛轻吹,空灵悠远的音律如同无形的桥梁与调和剂,精准地引导着两道性质迥异却同样强大的能量,使其并非融合,而是以一种奇特的、三足鼎立般的稳定韵律,同时震荡在那七彩光晕之上!
“嗡——!!!”
仿佛触动了某个古老的开关,整个虚无之眼猛地一震!那七彩光晕骤然扩大,化作一个不断旋转的、内部仿佛有无数书架与知识洪流闪过的、巨大而虚幻的门户!
门户之后,传来浩瀚、古老、冰冷,仿佛由无数信息与智慧凝聚而成的意志威压!
深渊图书馆的入口,打开了!
然而,就在门户洞开的刹那,异变再生!
“嗤啦——!”
一道冰冷的、银色的剑光,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的能量迷雾中斩出,目标直指正在维持能量输出的林风与赵莽!同时,另一股强大的束缚之力,如同无形的律法锁链,缠绕向柳依依和整个远征号!
“戒律座!你们果然埋伏在此!”林风厉喝,回身一剑,秩序剑意爆发,堪堪挡住那道偷袭的银色剑光!
赵莽怒吼,玄黄之气冲霄,强行挣断了数道无形的锁链!
只见那艘“裁决之镰”十字星镖战舰,以及另外两艘稍小一些的同款战舰,如同鬼魅般从迷雾中浮现。梵那冰冷的身影再次出现,银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意外,只有执行律法般的决绝。
“警告无效,擅闯禁地,试图接触禁忌知识。依据戒律,予以清除!”
大战,一触即发!而深渊图书馆的入口,正在他们身后缓缓旋转,仿佛一张等待吞噬一切的巨口。
第22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