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宗,白骨殿内。
副宗主墨承恭敬地立于阶下,手中那枚漆黑玉盘上,鬼首符文正散发着幽幽光芒,盘心处一缕极其淡薄、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玄奥气息的紫金色氤氲之气缓缓流转,正是他耗费心力才从青岚宗内院捕捉到的那一丝“启”的逸散灵韵。
宗主厉绝天贪婪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缕气息吸入体内,眼中血光大盛,脸上满是陶醉与狂喜:“好!好精纯!好古老的本源气息!虽只有一丝,却让我停滞已久的瓶颈都有所松动!此物……不,此存在,定然非同小可!墨承,你立下大功了!”
墨承连忙躬身:“全赖宗主洪福!属下只是依计行事。如今已确定那目标就在青岚宗内院,被李慕玄重重保护起来。我们下一步……”
厉绝天猛地一挥手,打断了他,脸上露出狰狞而狡诈的笑容:“硬抢乃下下之策,李慕玄那老狐狸定然防备森严,更何况还有那诡异小子本身……哼,本座要让他李慕玄亲手将那‘机缘’给本座送出来!”
他压低声音,一条条毒计从他口中吐出:“他不是将那小子当祖宗供着吗?不是想捂严实吗?本座偏要让他捂不住!立刻派人,将‘青岚宗得了上古至宝\/沉眠大能’的消息,用最‘自然’的方式散播出去!不要直接说,要似是而非,引人猜测!”
“再让几个机灵的外门弟子,‘无意中’透露那内院前辈喜好美食、奇物,心思单纯……哼,心思单纯?好啊!本座倒要看看,这南域有多少亡命之徒,会忍不住去‘讨好’这位前辈!”
“还有,找几个修炼特殊媚功、或拥有‘赤子之心’体质的女修,想办法接近!既然那吃硬不吃软,说不定就好这一口呢?”
“最后,”厉绝天眼中闪过最阴狠的光,“准备好‘九幽噬魂散’和‘魔种傀儡符’,若是其他方法都不成……就在献上的‘礼物’中做些手脚!一旦那小子沾染半分,任他来历再大,也要成为我黑煞宗最听话的狗!”
墨承听得心领神会,阴笑道:“宗主英明!如此一来,青岚宗必成众矢之的,焦头烂额!那小子再诡异,也架不住糖衣炮弹和防不胜防的暗算!我等只需坐收渔利!”
“去吧!做得干净点!别让巡天阁那帮鹰犬抓到把柄!”厉绝天挥挥手。
“属下遵命!”墨承身影融入阴影,悄然离去。
厉绝天把玩着那枚玉盘,看着其中那缕紫金气息,发出夜枭般的低笑:“李慕玄……本座看你这次怎么死!”
……
谣言如野火,悄无声息地在南域修真界某些阴暗角落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青岚宗走了狗屎运,好像挖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何止是东西!我听一远房表侄的二舅说,可能是个活着的上古存在!就在他们内院供着呢!” “怪不得前阵子又是灵气暴动又是妖兽臣服的!” “据说那位存在心思单纯,就喜欢些好吃的好玩的,青岚宗靠着这个才巴结上的!” “真的假的?要是能送点合心意的礼物,岂不是也能搭上线?”
各种版本的流言越传越离谱,真假难辨,却成功勾起了无数修士的好奇与贪念。尤其是那些卡在瓶颈多年、或是身负血仇、急于寻找机缘力量的亡命之徒,更是将目光投向了原本并不起眼的青岚宗。
数日之间,青岚宗山门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以往一年半载也难得一见的散修、小门派使者,乃至一些形迹可疑的独行客,忽然络绎不绝地前来“拜山”、“论道”、“交换物资”。他们带来的礼物五花八门,从罕见的灵果佳酿,到奇巧的法器玩物,甚至还有驯服的珍奇异兽。
所有人的目的都心照不宣:打听内院“前辈”的消息,并试图将自己的礼物送到那位前辈面前。
李慕玄和孙长青焦头烂额,疲于应付。他们深知这是黑煞宗的毒计,却抓不到证据,只能严令弟子守口如瓶,并加强宗门戒备,对所有外来礼物进行严格检查。
然而,百密一疏。
这一日,一名自称来自偏远小派“百草门”的老妪,带着一名十四五岁、眼神清澈、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少女前来拜山,献上了一盒精心制作的“百花灵蜜糕”。那老妪修为低微,言辞恳切,说是仰慕青岚宗丹道,特来请教,并进献特产。
检查的弟子用尽手段,也未发现糕点中有任何毒物或禁制痕迹,其灵气纯净,甚至对修为有益。加上那少女一副不谙世事、我见犹怜的模样,守门弟子心生怜悯,便放行了。
老妪带着少女在内门执事引导下,前往客舍,途经内院外围时,那少女忽然“哎哟”一声,脚下一滑,手中捧着的另一小盒准备自己吃的蜜糕脱手飞出,巧之又巧地越过了隔离内院的矮篱,散落在地,几块正好滚落到正在院内逗熊的启附近。
少女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道歉。
引导执事皱眉,正欲呵斥,院内的启却被那散发着甜美花香和纯净灵气的蜜糕吸引了。他如今已知道,这种外面来的、没见过的食物,需要李慕玄他们检查过才能吃。但他能感觉到,这几块糕点上的波动很干净,很柔和,甚至比青岚宗做的点心还要诱人。
他看了看那吓得快哭出来的少女,又看了看地上的糕点。
引路执事见状,连忙道:“前辈,此物来历不明,待晚辈……”
话未说完,那少女却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怯生生地、带着无比的真诚对启说道:“这……这是铃儿亲手采百花、汲晨露做的……很干净的……前辈……您要尝尝吗?”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和信任的魔力。
这正是黑煞宗精心培养的“药引”——拥有“净灵体”的少女,其气息天生纯净,能极大降低目标的戒心,配合特殊功法,言语更能直透心扉。那蜜糕本身确实无毒,但每一块都浸染了少女以自身心血修为温养的、无色无味无相的“惑神花”花精。此物对常人无害,甚至能滋养神魂,但一旦遇到身具鸿蒙本源、灵识初开的存在,便会如催化剂般,悄然激发其本源中的“欲望”与“依赖”,潜移默化,极难察觉!
启看着少女那纯净(伪装)的眼神,感受着那蜜糕散发出的诱人波动和少女话语中令人舒适的魔力,他并未感知到任何恶意(花精并非恶意,而是诱导)。
他犹豫了一下,出于对李慕玄再三叮嘱的“规矩”的尊重,他没有立刻去捡,而是对旁边的裂爪熊示意了一下。
那巨熊早已被蜜糕的香气馋得直流口水,得到允许,立刻小心翼翼地用鼻子拱起一块,吞了下去,随即露出陶醉满足的表情,哼哼唧唧。
启能感觉到,熊吃了之后,情绪变得非常愉悦,没有任何不适。
又等了片刻,见熊依旧活蹦乱跳,甚至还想去舔第二块。
启这才放下心来。他觉得,这个叫“铃儿”的少女,做的糕点似乎没问题,而且她看起来也很“干净”,不像“坏人”。
于是,他伸出手,捡起了地上另一块完好无损的蜜糕。
院外的老妪(黑煞宗长老伪装)和少女“铃儿”眼中同时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狂喜!
云层中,青铜镜虚影光芒微闪。
“……检测到高纯度自然灵能食物,伴有微弱精神安抚波动。” “……波动性质温和,无直接危害迹象。” “……青岚宗低阶弟子(净灵体)?疑似试图讨好目标。” “……目标进行生物试毒(裂爪熊),确认安全后接受。” “……行为符合目标当前认知模式。记录:目标对‘纯净’、‘善意’表现个体信任度提升。”
启将那块晶莹剔透、散发着百花香气的蜜糕送入了口中。
刹那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极致的清甜与芬芳在他口中炸开!无数种鲜花的精粹混合着纯净的灵露,形成层次无比丰富的绝妙口感,远远超过他之前吃过的任何点心!
更奇特的是,那“惑神花”花精融入他本源之后,并未产生破坏,反而如同最温柔的暖流,轻轻拂过他空茫的心湖,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慵懒的舒适感和微弱的……愉悦渴望?渴望更多这种美好的滋味。
好吃。
非常好吃。
比他吃过的所有东西都好吃。
启的眼睛微微亮起,那总是平淡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清晰的、满足的笑意。他看向院外那怯生生的少女,生涩地表达赞赏:“……你做的……很好吃。”
少女铃儿脸上顿时绽放出受宠若惊、无比纯真的笑容:“前辈喜欢就好!铃儿……铃儿以后还可以做给前辈吃!”她的话语中,那奇异的、令人信任的魔力再次悄然散发。
启点了点头,似乎真的记住了这个会做特别好吃糕点的“干净”少女。
引导执事见启高兴,也不敢再多言,只得带着千恩万谢的老妪和少女离开。
离开内院范围后,老妪和少女脸上的谦卑纯真瞬间消失,化为冰冷的得意。
“惑神花精已种下!虽然量极少,但已成功融入其本源!只要持续投喂,潜移默化,不怕他不上瘾!届时再慢慢加入‘料’……”老妪声音沙哑地传音道。
“师尊放心,徒儿定会让他离不开我的‘百花糕’!”少女“铃儿”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与她纯净外表截然不符的妖异光芒。
内院中,启回味着口中残留的绝妙滋味,第一次对某种食物产生了明确的“偏好”和“期待”。
他看了看脚下还在舔嘴巴的裂爪熊,觉得它刚才只吃了一块,有点可怜。
于是,他对侍立在不远处的张禾说道:“……刚才那种糕点……以后……多要。”
张禾连忙记下:“是!启前辈!弟子这就去打听那个百草门!”
启满意地点点头,觉得今天遇到了一个很不错的、“会做美食”的“好人”。
他却不知,那极致美味的糖衣之下,裹着的是一味针对他赤子之心、缓慢发作的绝毒。
无形的网,正在温柔地收紧。
第二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