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想到要面对出关的兄长,想到自己筑基的修为可能暴露,殷玄必定会恐惧得手脚冰凉。
但此刻,经历了凤羽楼的生死搏杀、万妖冰原的绝境挣扎,亲手斩杀过敌人,也直面过合体大妖的威压……
殷玄的心境已然不同。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刘寻给的敛息符,又摸了摸怀中那枚玄翊所赠、效果更强的“玄龟敛息甲”,心中竟奇异地升起一股底气。
怕什么?
就算修炼了又如何?
圣子林烬霄那个“虚镜兽镜像伪灵根”的理由,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连圣子都“认可”了,谁还能质疑L
更何况,他现在是筑基中期,还身怀异火。
只要小心隐藏,兄长……又能奈他何?
“走,小白,我们回家!”殷玄抱起梦缘,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而轻松的笑容,“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些天……太累了。”
风雪就这样被抛在身后,小院熟悉的轮廓在望。
推开院门,竹影依旧婆娑,静室禁制依旧稳固。
殷玄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
他抱着小白走进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设下了简单的隔音禁制。
然后,他几乎是扑到床上,将脸埋进柔软的被褥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紧绷了太久的身心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小白也乖巧地蜷缩在他枕边,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殷玄侧过身,将小白暖烘烘的小身体搂进怀里,像抱着一个安心的暖炉。
师兄……圣子……大妖……
所有的纷扰,都等睡醒了再说吧。
他现在,只想好好地、安心地睡一觉。
在属于自己的小窝里,抱着他温暖的小白。
不知睡了多久,一道极具穿透力的灵压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轻轻荡漾开来。
静室的门,开了。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中。
萧琉铮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出鞘利剑,闭关数月,他认真的钻研了从萧公子那里得来的那部功法,那部功法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让他的修炼如有神助。
如今出关,周身的气息更加沉凝内敛,隐隐透着一股锐意,赫然已是筑基后期之境。
他深邃的目光习惯性地扫向殷玄房间的方向,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扑出来,带着依赖、惶恐又或是讨好的眼神。
然而,没有。
院子里只有风吹竹叶的沙响,安静得有些反常。
萧琉铮英挺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起。
“殷玄?”
低沉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带着惯常的冷硬,却隐含一丝疑惑。
按照常理,他出关的灵压波动,足以惊醒屋内那个时刻关注他动静的“弟弟”。
此刻,那人应该早已诚惶诚恐地候在门前,用那双湿漉漉的、盛满孺慕与畏惧的桃花眼望着他。
人呢?
跑出去了?
萧琉铮心中掠过一丝不悦。
以殷玄那怯懦的性子,绝不敢不听他的吩咐,擅自长时间离开这方小院,更遑论在他出关时不见踪影。
他并未刻意收敛气息,反而释放出更清晰的威压,神识扫过整个小院,最终牢牢锁定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内。
…………
萧琉铮出关的动静传来时,殷玄正抱着小白睡得昏沉。
他做了一个混乱的梦,梦里是万妖冰原无休无止的风雪,还有林烬霄那双烧得滚烫、执拗望着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手臂收紧,将怀里暖烘烘毛茸茸的一团抱得更紧。
直到那道熟悉的、带着锐利金灵气的威压如同水波般漫过小院,精准地触碰到他房门上自己设下的简陋禁制——
殷玄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跳。
几乎是同时,怀里的梦缘也警醒地抬起头,碧蓝的兽瞳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主人,他出关了。】梦缘的意念传来。
殷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瞬间翻涌上来的、混杂着酸涩与疲惫的复杂情绪。他拍了拍梦缘的小脑袋,低声道:“藏好,别出来。”
他迅速检查了敛息符的存在,然后运转法器——玄龟敛息甲,把修为波动压在炼气期……
做完这一切,他才赤着脚跳下床,甚至没来得及整理睡得有些凌乱的里衣,急匆匆地拉开了房门。
“兄长!”
殷玄站在门槛内,微微喘着气,墨发披散,几缕黏在汗湿的额角,单薄的白色里衣领口微敞,露出一小段纤细的锁骨。
他仰起脸看向院中那道身影,昳丽的脸上带着刚被惊醒的茫然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惑,眼尾还泛着红,像是受了惊,又像是没睡够。
萧琉铮的目光瞬间笼罩在殷玄身上。
少年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还带着睡意的慵懒,墨发微乱,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白皙的脚踝伶仃得惹人怜惜。
没有预想中的迎接,只有一个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睡眼惺忪的弟弟。
萧琉铮英挺的眉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大白天的,你在屋里睡觉?”
萧琉铮缓步上前,那股属于筑基后期的灵压,自然将殷玄笼罩其中。
殷玄的身体微微绷紧,随即强迫自己放松。经历了冰原上合体大妖的威压,兄长的灵压确实不再让他感到窒息般的恐惧,但这不代表他能完全无视——
这是他从小刻印在骨子里的敬畏与……在意。
他垂下眼睫,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昨夜……睡得不太安稳,白日里便有些困倦,不知怎么就睡沉了……”
他顿了顿,像是才反应过来兄长的出关是何等重要的事,整个人开始变得不安和自责:“兄长出关,玄儿竟未能在第一时间恭迎,请兄长责罚。”
萧琉铮没说话,只是走近,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指尖触向殷玄的下巴,想将他的脸抬起来仔细端详。
然而,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皮肤的刹那,殷玄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后微仰了一下——
这是一个细微的躲避动作。
萧琉铮的手顿在了半空。
殷玄自己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会想要躲开萧琉铮。
他立刻抬起眼,撞进萧琉铮骤然深沉的眼眸里,那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失措。他连忙主动将脸颊凑近了些,贴上那悬停的指尖,声音轻颤:“兄长……”
指腹下传来的肌肤触感依旧细腻温润,少年微微瑟缩的模样也依旧惹人怜惜,可萧琉铮又那么地感觉到殷玄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以及此刻强作镇定的顺从。
他眸色沉了沉,手指最终还是落了下去,捏住了殷玄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
“躲什么?”他低声问,目光细细描摹着殷玄的眉眼,这张脸依旧昳丽得惊人,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那眼底深处,曾经满溢的、几乎要流淌出来的信任和依赖,似乎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看不真切了。
殷玄被迫仰着头,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像被露水打湿的蝶翼。
他努力想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嘴角却有些发僵:“没、没有躲……只是刚醒,有些迷糊……”
他似乎觉得这些东西解释太多,有些假,所以干脆的选择认错,声音更是听起来乖巧又顺从:“兄长……玄儿知错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委屈。
而萧琉铮的眼眸,却越来越沉。
殷玄明明依旧乖巧,可他分明能察觉到,对方的身上出现了一些让他感到陌生,甚至不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