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舟平稳地升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玄天圣地的方向疾驰而去。
舟内,刘寻早就被赶到了甲板上,而王霜宁陪坐在殷玄身旁。
殷玄盘膝坐在蒲团上,看似在调息稳固境界,心神却难以平静。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手腕——那里,是梦缘契约的印记所在。
小白……
他答应过要给它带好吃的回去的。
可云溪城?
他不想再进去了。
一股愧疚涌上心头,梦缘那双纯净碧蓝的眼睛仿佛在无声询问。
真希望……它不会怪罪自己这个失约的主人。
念头一转,一个更复杂的身影猛地闯入脑海——
兄长,萧琉铮。
殷玄自己都感到诧异,为何直到此刻才如此清晰地想起他?
修炼变强、帮上兄长的忙,明明是他最初的执念。
可如今,真正拥有了筑基的力量,想到即将面对兄长,心底涌起的竟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恐惧。
在圣地众人眼中,他仍是那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废物。
叶师兄说过,兄长尚未出关。
那他……是不是比兄长先筑基了?
殷玄有些雀跃,又有些害怕——
兄长何其骄傲,何其努力。
若他知道,自己这个被他视为累赘、需要庇护的弟弟,竟在他闭关期间悄无声息地筑基了……
震惊?怀疑?还是……震怒?
殷玄几乎能想象兄长那冰冷的、带着厌恶的审视目光。
所以说——
他还是要好好扮演凡人,
起码在在叶师兄回来之前,在他真正能够面对一切之前。
可筑基期的灵力波动,与凡人天差地别,如何隐藏?
殷玄的目光投向身旁静坐的王霜宁。
王霜宁似乎一直在留意他,见他看来,眼神无声询问。
殷玄压下心头的纷乱,低声开口:“王师姐……我突破筑基的事,还有这修为……回到圣地后,能……能隐藏起来吗?”
王霜宁看着少年眼中那份深切的忧虑,心中了然。
“可以。”她点头,“有一种‘敛息符’,品阶越高,效果越好。只要不全力出手,不主动释放灵压,寻常金丹修士也难以轻易看穿。”
她顿了顿,补充道,“刘寻在制符一道上颇有天赋,他那里……应该就有。”
刘寻?
那个自称是师兄属下的人。
殷玄对刘寻观感复杂,既有对方曾是赵峰帮凶的芥蒂,又有其被烙下奴印的认知。
他抿了抿唇:“师姐,麻烦你,让他进来。”
“好。”
王霜宁起身走到舱门处,低声唤了刘寻。
刘寻很快进来,躬身道:“殷公子。”
这个称呼让殷玄不太舒服,他既不想叫对方师兄,也不愿对方称他师弟,显得过于亲近。
他抬起眼眸:“刘道友,你也称呼我道友就好。”
刘寻立刻从善如流:“殷道友。”
“我需要敛息符。”殷玄开门见山。
“敛息符?”刘寻反应很快,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后里面整齐叠放着四张符箓,符纸呈淡青色,上面绘着符文,灵光内蕴。
“此乃三品敛息符,每张效用可维持三日。此符在坊市需求不大,故我存货不多。待回到圣地,我会尽快重新绘制,再让霜宁转交殷道友。”
殷玄接过玉盒,指尖拂过冰凉的符箓,感受着其中收敛气息的力量。
刘寻的配合让他眼中的审视淡了些许:“谢谢。”
他顿了一下,问刘寻,“多少灵石?”
他不能占对方便宜。更不想因此欠下人情,哪怕对方名义上是师兄的手下。
师兄已经给了他太多太多,多到他不知如何偿还。
那一万块省下来的下品灵石,正好先用在这里。
欠师兄的,只能以后再想办法慢慢还了……
刘寻明显一愣,连忙摆手:“殷道友言重了,区区几张符箓,不值……”
“师姐,”殷玄直接转向王霜宁,“市价是多少?”
王霜宁直言道:“三品敛息符,市价约一百下品灵石一张。”
她刻意压低了点价格,三品符箓通常是筑基修士制符的极限,市价在一百二十下品灵石左右浮动,但敛息符确实偏门,殷玄之后又要得多,一百块算得上公道。
一百下品灵石一张?!
殷玄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滴血。
好贵。
他的法器“初雪”是捡漏得来的成长型灵器,虽然后面叶野在拍卖会上还了回去,他们也算不上占了便宜。
如今已接近三品,但当初买时作为二品翘楚也不过三百中品灵石。
一张符只能用三天,岂不是一件二品灵器的价值,只够买三个月的敛息符?
这隐藏修为的代价,未免太过高昂。
但他暂时别无选择。
“我要了。”殷玄没有犹豫,他干脆利落地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四百块下品灵石,整齐地码放在刘寻面前。
刘寻看着那堆灵石,又看看殷玄那张昳丽却写满“公事公办”的脸,心中念头急转。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殷玄付钱是给叶野面子。
这位主子显然是想划清界限,不欠他刘寻半点人情。
“如此,便钱货两清了。”刘寻没有推辞,坦然地将灵石收起。
他确实不富裕,能赚一点是一点。
至于让叶野欠人情?
他根本不敢奢望。奴隶献上东西被主子收下,那是恩赐;能否因此得赏,全看主子的心意和自己的能力。
眼前这位主子肯按市价付钱,已是意外之喜,至少证明他并非一味骄纵任性之辈。
交易完成,舱内一时陷入沉默。
殷玄将玉盒小心收好。
四百块灵石……他得好好保护。
但同样,他必须尽快找到开源节流的方法。隐藏修为只是权宜之计,不能永远靠昂贵的符箓。
念头纷杂间,一个想法突然在脑海中闪现。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丹田,那里,万年寒髓的力量冰冷而磅礴,却也隔绝了他与寻常火系术法的亲和。
炼丹……师兄提过,可地火催动?
他现在连最基础的火球术都凝不出来,谈何炼丹?
培育灵植?那是他体质带来的本能,算不上“学”来的手艺,更何况——他没有木灵根,若是因此泄露了他的特殊体质,岂不还是麻烦?
阵法玄奥繁复,炼器所需的地火与炼体……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奢望的。
制符……
殷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刚准备告退的刘寻。
制符,成本相对低廉,只需符纸、符墨和灵力,面前就有一个现成的、据说“颇有天赋”的符师。
而且……这似乎是唯一一个在师兄回来前,他有机会接触并掌握的技术。
“刘道友,”殷玄的声音带着丝迟疑和不好意思,“请留步。”
刘寻的脚步顿住,转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询问:“殷道友还有何事?”
殷玄仿佛鼓足了勇气,带着点试探和期待:“我……我想问问,你看……我能学制符吗?”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试图让自己的请求听起来更合理:“我……我没什么基础,也知道这不容易。但叶师兄说过,我天赋尚可,不算太笨……应该……应该能学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