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的吼声在演武场上炸开,余音未落,已有几道目光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陈无涯站在原地,木剑斜指地面,剑尖微微颤动,映着日光晃出一道细长的影子。他没说话,也没动,只是缓缓抬起剑,剑锋一寸寸上扬,直指张虎胸口。
那眼神里没有怒意,也没有惧色,只有一种沉静的决断。
张虎冷笑一声,铁尺横握,大步踏入场中。他身形壮硕,肩宽背厚,每走一步,脚底青砖都似被踩得低了几分。外门弟子都知道,他是猎户出身,自小在山林里搏杀野兽,靠的是力气和狠劲。三年前入派时,一场比试连败五人,打得对手鼻青脸肿,从此没人敢轻易招惹。
“你这种人,也配拿剑?”他声音粗哑,像是砂石磨过铁皮,“歪门邪道,藏头缩尾,赢了一场就以为自己真是人物了?”
陈无涯依旧不语。他能感觉到右臂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布条往下淌,滴在剑柄上,黏腻而温热。体力早已透支,呼吸沉重,可他知道,这一战躲不过去。退一步,便再无人信他有资格站在这里。
他只将左脚往后撤了半步,重心下沉,木剑微侧,摆出一个谁也看不懂的架势——既不像攻,也不像守。
围观弟子中有人嗤笑:“还来?刚才那一剑是运气,现在还想耍花招?”
“张师兄可是体修,真气浑厚,耐力惊人,耗都能耗死他。”
话音未落,张虎已动。
他暴喝一声,铁尺高举过顶,一记“崩山式”猛然砸下!这一招重若千钧,专破轻巧路数,寻常弟子只需硬接一下,手臂就得脱臼。
陈无涯侧身闪避,动作不算快,却恰好卡在铁尺下落轨迹的死角。木剑顺势斜撩,不是攻人,而是点向张虎右臂回拉时的空隙。剑尖擦过铁尺边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竟生生将那股猛劲引偏了几寸。
两人兵刃交错,僵持不动。
尘土从脚下扬起,弥漫在两人之间。张虎眉头一皱,手上加力,铁尺压下,试图以力破巧。可就在他发力的瞬间,陈无涯手腕一转,木剑微微震颤,一股奇异的扭力顺着兵刃传了过来。
张虎虎口发麻,铁尺险些脱手。
他瞳孔一缩,心头猛地一沉。这不是普通的卸力技巧,也不是常见的借劲打力——这股劲道古怪至极,像是逆着常理在流转,明明该向前冲的力,偏偏往回折;明明该刚猛直进,却偏生出一股缠绕之力,像蛇一样缠住他的攻势。
“你……使了什么妖法!”他低吼。
陈无涯咬牙撑住,额角青筋跳动,汗水混着血水滑落脸颊。他体内真气几乎枯竭,经脉胀痛如焚,可就在这一刻,识海中传来一阵微弱震动。
「逆劲导流,可卸千钧。」
系统提示一闪而过。
他立刻明白——这不是让他正面抗衡,而是教他如何用错误的方式化解正确的力量。正统武学讲究顺力而为,可“错练通神”偏偏要他反其道而行:真气逆行,关节反扣,发力方向与常识相悖,才能激发出那种诡异的卸劲效果。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猛地一拧,木剑再度扭转角度,不再是格挡,而是贴着铁尺表面滑动,仿佛要将整条兵器绞脱出手。
张虎怒吼,双臂肌肉暴涨,猛然发力挣脱。两人各自后退半步,气息紧绷,兵刃仍遥遥相对。
场边一片寂静。
刚才那一瞬的交锋太快,许多人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知张虎全力一击,竟被一个疲惫不堪的对手硬生生挡住,还差点失手。更诡异的是,那木剑挥出的轨迹完全不合章法,像是随手乱划,可偏偏每一次都卡在最致命的节点上。
“他……真的挡下来了?”
“不是说他只会侥幸吗?怎么连‘崩山式’都能扛住?”
议论声悄然响起,不再全是嘲讽。有人开始皱眉,有人低声嘀咕,甚至有几个原本看热闹的弟子,眼神变了。
张虎脸色阴沉如铁。他不怕拼力量,也不怕拼速度,但他怕这种看不懂的东西。就像猎人遇上一头不会按常理逃跑的野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盯着陈无涯,一字一句道:“再来。”
话音未落,他已欺身而上。
这一次不再用招式,而是纯粹以体修之威压迫——左拳直轰面门,右腿横扫下盘,双管齐下,逼得对手无法从容应对。这是他在山林中对付猛兽的办法:不讲套路,只求压制。
陈无涯被迫连连后退,木剑左格右挡,脚步凌乱,几次险些被踢中。可就在张虎左拳即将命中之际,他忽然停步,身体微侧,木剑由下而上,再次划出那道诡异弧线。
剑未至,风先动。
一股细微气旋贴地卷起,直扑张虎小腿。他本能抬腿躲避,却不料这只是虚招。就在他重心上提的刹那,陈无涯矮身突进,木剑横扫,精准击中其支撑腿膝窝。
“咚!”
张虎单膝跪地,重重砸在青砖上,激起一圈尘土。
全场哗然。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瞪大眼睛,连那些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人,也都愣住了。
这一招太怪了。不是靠快,也不是靠强,更像是……提前知道了对方下一步会怎么做。
张虎单膝撑地,抬头怒视,眼中凶光毕露。他猛地站起,铁尺横握,全身真气鼓荡,显然是要动用全力。
“你以为这就完了?”他咬牙切齿,“我今天非要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外门规矩!”
陈无涯喘着气,木剑垂下,剑尖点地。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体力已达极限,伤口不断渗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处的钝痛。可他不能退。
他缓缓抬起剑,剑锋再次指向对方。
这一次,他的动作更慢,也更稳。
张虎怒吼一声,铁尺抡圆,带着呼啸风声劈头砸下。这一击凝聚了他全部力量,誓要将对手彻底击溃。
陈无涯没有闪避。
他迎着铁尺冲上前一步,木剑斜挑,手腕一抖,竟在空中划出一个扭曲的“S”形轨迹。这一剑毫无章法,连观战的弟子都看得皱眉,可就在两兵相接的瞬间,木剑尖端忽然一颤,那股熟悉的诡异扭力再度浮现。
铁尺砸落,却被木剑轻轻一带,力道竟偏移数寸,擦着陈无涯肩头砸在地上,轰出一道裂痕。
张虎收势不及,踉跄前冲。
陈无涯抓住机会,木剑顺势横推,剑身拍中其后腰,虽无杀伤力,却将他狠狠推出三步远。
两人再度对峙,气息粗重,兵刃交错,谁也不肯后退半步。
场边鸦雀无声。
刚才那一连串交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可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陈无涯几乎没有一次是正面硬拼,可每一次都在关键时刻破了张虎的攻势。那种打法,像是把所有规则都反过来用,却又偏偏有效。
“他……真的不一样。”
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
张虎站在对面,铁尺紧握,指节发白。他从未如此憋屈过。面对一个伤痕累累、气息紊乱的对手,自己竟始终占不到上风。更可怕的是,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下一招该往哪出,会不会又被预判?
他不信邪,还要再战。
可就在这时,陈无涯忽然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刚才说,什么叫真正的外门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