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路风尘仆仆,叶寒珏和木流灼两人找了离学院的镇子还了马后,一路走走飞飞,终于到了席德学院。
学院大门锈迹斑斑,枯黄的藤蔓半死不活地缠在栏杆上,已经模糊得看不到的写着学院名字的木板——这玩意实在是配不上被叫做牌匾——在风里晃来晃去,一副要掉的样子。
深山老林里的破烂学院,不是黑窝点就是鬼怪聚集地,隐藏款就是两者集合。
“阿灼,她是让我们来着这上学的,对吧?”叶寒珏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准备少了,这地方还不如自家村子,怎么好意思叫自己学院的。
木流灼也被学院这副破败样子吓到了,愣愣地盯着大门:“珏珏,我有点,想唐三小舞了。”
他是真的想了,不仅想他们,还想环境舒适待遇优渥的诺丁学院。
一阵大风吹来,本来轻轻摇晃的板子剧烈地摇晃,下意识的,木流灼召唤魂力试图维护学院脆弱的名字。
“啷当——”牌子在热心市民木流灼的帮助下,彻底掉了。
牌子激起的灰尘还没落,松垮垮缠着锁链的门开了,嘎吱一声,极富灵异色彩。
他们两个来的时候夜色还故作不舍地挽留橘红色的余晖,而这一会儿,黑夜已经耀武扬威地占了整片天幕,霸道得连月亮都不允许登场。
是以,叶寒珏和木流灼现在就在黑漆漆的山里看着鬼气森森的门自己开了。
叶寒珏面色阴沉,咬牙切齿:“老师,好老师,你怎么不提前提醒我们去把钱换成冥币呢?”
紫色魂力如火焰一样环绕右手,魂灯被召唤出来,火焰一抖,灵活地钻入灯内充当光源。
古话云既来之则安之,古话又云来都来了。柳凛总不可能真的找了一群鬼过来收拾他们两个?且不说有没有鬼,就算真的有,她能真的把跟了她六年的两个徒弟撕吧撕吧给喂鬼了?
不如主动进去探个究竟,说不定还能找到点柳凛的把柄。
叶寒珏牵着木流灼走入门内,魂灯紫色的微光驱散了一片黑暗。木流灼也把欺暑剑拿了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走了几步,身后就是大门被砰得甩上的声音。
木流灼感受到牵着他的手微微一抖。
叶寒珏似是无所谓一样,提灯谨慎前行。木流灼也不多说,稍稍多迈了一步,不多不少,正好比叶寒珏多出半只脚的距离。被抓住的右手也反抓为握,轻轻地把叶寒珏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叶寒珏自然是感受到了这些动作,他看着眼前比他低了一个头的身影,心中升起莫名的感觉。
这些年来,叶寒珏如同打了激素一样,身高飞速增长,越来越接近自己上一世的高度。而木流灼也越来越接近叶寒珏在幻境里看到的样子,不管是模样还是身高。
叶寒珏也纳闷,木流灼分明吃得比他多,睡得比他久,为什么这个子就是不长呢?不仅个子不长,肉也不长,叶寒珏每日修炼都练出了几块腹肌,木流灼却还是一副纤细瘦弱的样子。
于是两人站在一起的差距越来越大,两人如果同列站着,木流灼的身影几乎被叶寒珏完全吞噬。
这样大的差距实在是让叶寒珏忍不住调笑,不过每次调笑过后,叶寒珏都会被木流灼用各种手段报复。
比如睡觉的时候被塞了一被窝冰块、偷偷在叶寒珏的课本上画画、笔试的时候光明正大地联合唐三小舞一起报私仇……手段幼稚得让叶寒珏发笑,然后叶寒珏就又会被木流灼幼稚的手段报复,循环往复。
唐三不止一次觉得他们两个这压根不算闹脾气耍别扭,分明是叶寒珏恶劣故意地逗人玩。经常和木流灼一起玩的小舞深以为然。
说回现在,叶寒珏还没弄清楚这莫名的感觉是什么,就又不自觉地勾唇,发出一声气音。
不用转头木流灼都知道叶寒珏在想什么,略微用力地捏了捏叶寒珏的手以示警告。
不过这警告显然没用,眼见叶寒珏又要说点什么不利于二人“团结”的话,这学院却识趣地亮了“灯”,打断了叶寒珏。
微微的红光闪烁,几息之后,红光稳定下来,叶寒珏二人这才看见所谓的“灯”是什么东西。
地上散落了一堆又一堆的骨头,从样子上判断,有人的也有魂兽的。每一堆骨头上都放着一个头骨,不拘泥于是人的还是兽的,从头骨看倒是人类的居多。摇曳着暗绿色枝条的红色彼岸从头骨缝里生长出来,红光正是它散发出来的。
这院子分明是个坟场。叶寒珏和木流灼一时都被惊惧焊在原地。
叶寒珏很快就从这满目骷髅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这些骨头明显不是真的。
这个院子里没有尸骨堆积的异味,离得最近的骨头是莹润的白色,比起上辈子见过的放久会发黄发黑的真骨头,更像是精致的猎奇摆件。
木流灼还在呆愣着,叶寒珏以为他被小小假骨头吓懵了,握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侧身低头去观察木流灼的状态。
这一观察可不得了了,木流灼又双叒叕被魅惑了。瞳孔中间是一圈一圈旋转着的红丝,看久了好像会把盯着它的人一起吞噬。
那年出幻境后,木流灼说自己对幻境幻术没辙的话语犹言在耳。毕竟要不是因为这原因,木流灼说不定也不用在当一次小孩呢,虽然木流灼当小孩当得不亦乐乎毫无违和感就是了。
“这么一看说不定得谢谢木流灼对幻境的不耐受呢。”叶寒珏心想,至于为什么要谢谢,彼时的他和现在的他都还没想到。
总之,叶寒珏还是打算提高木流灼对幻境幻术的耐受力。免得哪天小小一个幻术就让木流灼阴沟里翻了船。
等到小舞突破获得了一个魅惑技能,这个计划开始正式被实施。
于是这六年里,木流灼无数次被小舞魅惑控制,但是耐受能力却没有丝毫提升。小舞用魅惑都要用吐了,木流灼还是一次不落地顶着被魅惑的标记挥着剑乱砍。
也因为木流灼的这个情况,叶寒珏头疼地揉额头,叹息着拉唐三去研究一些可以清明心志、稳固心神、克制幻境的药。
那段时间叶寒珏、唐三,连带着被叶寒珏死缠烂打拉过来试验的柳凛身上都是一股子清凉的味道。
好在是早有准备,叶寒珏长叹一声,感慨自己的机智。
从魂导器里取出两颗丸药,一颗碾碎投在魂灯里,紫色的魂力一下子变大,将药沫吞噬殆尽,另一颗塞进木流灼嘴里,外闻内服,双管齐下。
这药药性很厉害,一颗碾碎就能唤回一群人的心智,一个人一般内服一小块就行。木流灼不行,他不耐幻但耐药,他得用两颗。
在药物和魂灯的帮助下,木流灼渐渐清醒了,红色的丝线如蛇一样从他眼中溜走。他像吃糖一样含着嘴里的药,清清凉凉的,像是没味道的薄荷糖。
对于自己又栽在幻术这件事上,木流灼少见地感到了不爽——这可不是和小舞他们的玩闹,这是幕后人的挑衅。
握紧了手里的剑,木流灼身后放出两个魂环,手腕翻转间他已经将剑横放在了身前。
他的魂环不会给他带来任何额外技能,只会一层又一层地叠加他的力量和速度。大巧不工,木流灼汇聚魂力只一斩,凛冽剑风带来雪花,灾难一样席卷这个学院。
发光的红色彼岸被这烈风一撕就变成了红色光点匿去,叶寒珏感受到了一丝魂力的波动。堆在地上的骨头则被卷上了天,不住地在天上旋转碰撞,直至所有骨头化为烟尘。
一剑过后,风和雪逐渐停止,纷纷扬扬地骨粉从天飘落,洒满了叶寒珏拿出来的红伞伞面,像是特意点缀的白梅。伞身倾斜,不叫脏白污雪白。
什么?叶寒珏为什么不制止一下?
制止个二大爷啊!叶寒珏表示自己又不是傻子,这种一看就是吓人的场景有什么留得必要吗?不如让阿灼一剑清场,说不定还能把这鬼学院给扬了呢。
骨头和花消灭了,但这学院的问题可还没解决,或者说问题好像更大了。
原本除了骨头和花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座房子,看上去有点像是学校礼堂,也是一副破旧的样子。
木制的门上全都是利器砍出来的痕迹,一些地方还有一些深色的痕迹摊在门上,像几道涂多了的劣质染料一样留下来。
“我看着像人手挠出来的痕迹…做得好假。”
刚才那一场一过,叶寒珏基本确定了这就是不知道谁搞的一场探险游戏,按照他的推测,十有八九就是所谓席德学院搞得鬼。
想通了这件事叶寒珏也不急着出去了,决心好好地看看这“闹鬼”的学院。
木流灼砍完一剑后心中顿感舒畅,又见叶寒珏似乎没有了害怕的意思,就满意地到一边去研究突然出现的房子了。
他沿着房子外围走了一圈,除了他和叶寒珏看到的房子正面,其余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木流灼从袖子里掏出了火折子吹亮,在火焰的照耀下依旧如此。
无奈木流灼又沿着边缘返回去,这次却发现房子正面墙根处有一些花纹,五颜六色歪七扭八像是一堆缠在一起的蠕虫,极难辨认。
木流灼举着火折子,仔细分辨,弯腰弯得累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白袍垫在身下粘了一地骨粉,长长的白发丝也不例外,但垂下来的紫色发带却捏在了木流灼手里被轻轻揉搓。
坐了没一会儿,木流灼就恍然大悟,站起身来去找叶寒珏了。
这边叶寒珏发现破败的木门里面还有一道铁门,铁门上了结界,以魂力触动就会发现结界上飘了三行字。
字也很熟悉,是他买的一本劣质话本里的台词,难得出彩,在这本话本里像屎盆子镶金边。
叶寒珏手里的伞杵在地上,支着身子,黑沉的眼里像盛了死水,无语到服气——怎么这探险游戏装都不装一下了?这机关抄得也是光明正大。
叶寒珏不想去四处寻找这几个字的线索,他选择等待木流灼回来,木流灼很擅长发现这些小细节。
果不其然,木流灼不一会就回来了,一看见叶寒珏就对他说:“你可来了。”
叶寒珏知道他的意思,转过身一边用魂力选字一边呸:“什么晦气台词。”
他们斗罗本地人没这个忌讳,但非本地人叶寒珏可是有的,虽然他不信,但不妨碍他趁机呸两口顺道骂骂其他人。
门开了,刺眼的白光一闪而过,照亮了整个学院。叶寒珏和木流灼低头闭眼伸手遮挡,一直到视网膜上刺眼的红逐渐消退才睁开眼。
睁开眼就看见几个人拿着礼花一扯,五颜六色的碎片从天而降撒了叶寒珏和木流灼一身。
他们齐声喊:“入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