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白日的风波与疲惫,似乎都沉淀了下来。
在一间充当临时休息室的舱室内,灯光柔和。
麦克斯,17号,凯文,梅博士,爱莉希雅...
以及完成部分维修工作后,跑来凑热闹的维尔薇都在场。
甚至连阿波尼亚,也静静地坐在角落。
或许是白日里人性的复杂展现,让氛围有些沉重,又或许,是麦克斯觉得,需要让这些肩负未来的人们了解更多宇宙的真相。
他罕见地主动开口,声音平稳而深沉,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传说。
“在漫长的旅程中,我曾见证过许多文明与各种存在的兴衰纠葛。其中,有一个存在,其诞生与终结,都深刻地诠释了一个道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那是一个被称为,完全生命体——伊弗(Life Fiber)的存在。”
麦克斯缓缓说道,“它并非源于某个星球,而是来自宇宙某处的中不明物体变化而成。
它最初形态不定,但其最可怕的特质在于—
它拥有‘越被攻击,就变得越为强力,并能以同等的力量反击’的特殊能力。”
维尔薇的眼睛瞬间亮了:
“哦哦!负反馈强化机制?!还能能量镜像反弹?!这设计太棒了!?”
她被梅比乌斯瞪了一眼,才稍微收敛。
麦克斯继续道:
“它随着遭受的攻击不断进化、改变形态,甚至具备极强的再生能力。
一个文明恐惧它,倾尽全部武力攻击,结果只是让它变得越来越强大,最终反而被它那毁灭性的、等同于文明自身全力一击的力量所摧毁。”
“它就像一个…暴力的完美镜子。”
麦克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施加给它的任何攻击,都会分毫不差地、甚至加倍地反弹回来。无数文明试图毁灭它,结果,却只是加速了自身的灭亡。”
“即使是我...”
麦克斯顿了顿,说出了令众人震惊的话语,“面对完全体的伊弗,也无法将其战胜。
任何攻击,都只会让它变得更加强大。
它,是由纯粹的‘暴力’本身,亲手创造并喂养出来的…
最可怕的怪物。”
舱室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维尔薇压抑着的兴奋呼吸声...
她显然,在脑补如何应用这种机制。
“那…后来呢?”
17号忍不住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有。”
麦克斯的目光,似乎飘向了遥远的回忆,“但不是通过力量。”
“在怪物摧毁了又一个文明,陷入短暂沉眠于一片废墟之上时,一个偶然路过的、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盲人女孩,误入了那片死寂之地。”
“她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她只是感到害怕和孤独。
她拿出身上唯一的东西—
一支破旧的竖笛,吹奏起了她唯一会的一首、不成调的、却充满着她对世界微弱期盼,和善意的曲子。”
麦克斯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
“奇迹发生了。”
“那由无数文明暴力喂养出来的,代表绝对毁灭的怪物,那冰冷的核心,竟然对那微弱、纯粹、不含任何敌意和暴力的笛声,产生了反应。”
“它在光芒中开始变化…不再是狰狞的战斗形态…
身体分解、重组,最终化为了一个由各种乐器—
竖琴、号角、管风琴…
奇妙组合而成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巨大乐器集合体。”
“它奏响了…”
麦克斯仿佛还能听到,那跨越星海的乐章:
“…一曲嘹亮、清晰、壮美,却毫无攻击性,只充满了无尽包容与平和的,交响乐。”
“那乐声回荡在废墟之上,仿佛在哀悼,也仿佛在新生。”
“最终...”
麦克斯轻声道,“在我和少数幸存者的注视下,‘她’,停止了演奏。
那巨大的乐器集合体缓缓升空,向着无限的、广阔的宇宙深空飞去…再也没有回来。”
故事讲完了,舱室内久久无人说话。
每个人都沉浸在这个不可思议的故事里,思考着其中的寓意。
“以暴力解决暴力,只能换来更大的暴力。”
麦克斯总结道,这句话如同沉重的钟声,敲打在每个人心上,“这是伊弗用无数文明的毁灭,证明的宇宙铁律。”
“而真正能化解仇恨、穿透隔阂、甚至改变‘怪物’的…”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17号身上,仿佛也回应着白日的遭遇:
“…往往是那些最微不足道、却最纯粹无比的—
善意、理解与创造。”
“就像那个盲女孩的笛声。它没有力量,却拥有暴力永远无法拥有的力量。”
凯文,沉默着,冰封的眼神中似乎有所触动。
梅博士,陷入深思。
爱莉希雅,双手合十,眼中闪烁着感动的光芒:
“啊啦~真是美丽的结局呢~?”
维尔薇,难得地没有嚷嚷着要研究,只是歪着头,似乎在思考“音乐”和“武器”之间的某种联系。
阿波尼亚,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轻声祷告。
17号怔怔地出神,白日里那些难民恐惧的眼神,和故事中盲女孩的笛声,在他脑中交织。
麦克斯看着他们。
分享这个故事,并非只是讲述一个遥远的传说。
更是希望,这些未来可能需要做出艰难抉择的人们明白:
力量有其极限,而人性的光辉,有时能抵达力量永远无法触及的彼岸。
在对抗“毒蛹”那冰冷扭曲的“进化”理念,在面对宇宙黑暗力量...
他们需要拥有的,不仅仅是更强大的武器。
或许,这才是人类最终能幸存下来的…
最根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