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傍晚的霞光回到小竹林时,夕阳正把竹叶染成暖金色,碎光透过叶缝落在铺好的帆布上,像撒了把金屑。
小李他们围着帆布坐成圈,保温杯里的姜茶冒着白汽,在微凉的空气里凝出细小的水珠,滴在红土上,砸出浅浅的小坑。
“可算回来了!” 老张扶着竹根慢慢站起来,手里还攥着个没吃完的压缩饼干,“刚才看见坑那边的雾突然散了又浓,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还以为你们遇上啥麻烦了。”
赵莽把装备袋往帆布旁一扔,一屁股坐下去,帆布被压得陷了块,他接过小李递来的姜茶,猛灌了一大口,白汽顺着嘴角往上飘:“麻烦倒是遇上了 —— 青铜盘裂了道缝,还冒黑灰雾,差点把我们困在坑底!好在最后用文心墨灌了脉气穴,总算把脉气稳住了。”
沈青梧蹲在 “平安” 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它背上结痂的焦痕,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尾巴尖轻轻扫着她的手背。
“脉气只是暂时稳了,还得盯紧点。” 她抬头看向众人,目光落在我身上,“青铜盘底有个暗格没打开,里面说不定藏着古蜀人真正的稳脉法子,明天天亮咱们再去坑底看看,顺便把暗格撬开。”
陈砚掏出磨得发亮的笔记本,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沙沙” 声混着竹叶的轻响,格外安神:“我已经跟周队通了电话,他说明早派三个队员过来帮忙,还会带些工具,正好能用来撬暗格。咱们今晚就在竹林休整,轮流守着,别再出啥岔子。”
我靠在粗壮的竹根上,竹皮带着微凉的潮气,后背贴上去格外舒服。
手里攥着半块芝麻味的压缩饼干,却没什么胃口 —— 从下坑到现在,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这会儿一放松,只觉得眼皮沉得像坠了铅。
风穿过竹林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母亲哼的摇篮曲,“平安” 蜷在我脚边,均匀的呼吸声贴着裤腿传来,没一会儿,我的意识就慢慢飘远了。
迷迷糊糊间,耳边突然钻进一缕极细的声音 —— 不是队员们的谈笑,不是竹叶的轻响,是种带着金属冷意的低语,像生锈的青铜片在互相摩擦,又像有人贴着耳朵说话:“…… 来呀…… 暗格没补全…… 脉气要散了……”
我皱紧眉头,想睁开眼,眼皮却像被胶水粘住,怎么都抬不起来。
脚边的 “平安” 轻轻哼了一声,温热的爪子搭在我的鞋面上,像是在提醒我什么,可那低语声像有钩子,勾着我的心神,越来越清晰:“…… 就差一块碎块…… 青铜盘要凉了…… 来补呀……”
身体突然变得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我跟着那声音的节奏,慢慢抬起脚,顺着竹林的缝隙往外走 ——“平安” 的呼吸声还在耳边,却越来越远;队员们的说话声也像被一层透明的膜隔开,模糊得听不真切。
走了没几步,一股刺骨的凉意突然裹住脚踝,我打了个寒颤,意识清醒了大半 —— 周围的竹林竟变了样!之前做过记号的歪脖子竹不见了,地上的红土泛着诡异的淡金光,像撒了层磨碎的金箔,跟坑底脉气穴的光一模一样。
风里的味道也变了,不再是竹叶的清香,而是股熟悉的青铜锈味,混着点甜腥气,跟老榆树下闻到的味道分毫不差。
“不对…… 我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我猛地停下脚步,想转身往回走,却发现身后的路被浓得化不开的雾裹住,雾是淡金色的,像流动的蜂蜜,连手电筒的光都穿不透。
“平安!” 我刚要喊出声,那低语声又钻进来,带着股不容抗拒的吸引力:“…… 别喊它…… 它帮不了你…… 来坑底…… 暗格里有钥匙……”
我猛地转头,雾里慢慢浮出个淡金色的影子 —— 不是之前见过的脉影,轮廓更清晰,穿着件泛着青光的麻布衣裳,手里举着块青铜碎块,碎块上的太阳鸟纹亮得刺眼,
正对着我轻轻晃了晃,像在招手。“你是谁?” 我攥紧手里的工兵铲,指节泛白,可那影子不说话,只是举着碎块,慢慢往雾里退,脚下的红土跟着亮起来,露出浅淡的引路鸟纹,顺着它退去的方向延伸。
我咬了咬牙 —— 虽然知道危险,可那影子手里的青铜碎块,跟青铜盘暗格里缺的那块太像了。
沈青梧说过,暗格没打开,脉气就不算真的稳,要是能补全,说不定能彻底解决这些诡异事。
跟着鸟纹往雾里走,青铜锈味越来越浓,远处隐约能看见祭祀坑的轮廓。
坑口的雾比傍晚时浓了十倍,像团凝固的淡金色云,里面裹着细小的青铜碎屑,在月光下(不知何时,月亮已爬上天幕,透着股冷白的光)反光,像撒了把碎星星。
那影子在坑边停住,对着我举了举碎块,然后像融在雾里似的,慢慢飘进坑里,不见了。
我追到坑边,往下看 —— 坑底的青铜盘还亮着,可盘底暗格的位置,竟泛着黑灰色的雾,跟之前困住我们的阴雾一模一样,正顺着盘上的裂纹往外渗。
“…… 下来呀…… 暗格里有钥匙…… 补全了就没事了……” 那低语声从坑底传来,清晰得像有人站在下面喊,带着股蛊惑的力量,让我的脚不由自主地往台阶挪。
“汪!汪!” 急促的狗叫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我猛地回头 ——“平安” 正从雾里冲出来,项圈上的桃木片亮得像团小灯,对着我狂吠,尾巴紧紧夹在腿间,爪子扒着红土,留下几道深深的印子,像是在拼命阻止我。
“平安!你怎么来了?” 我赶紧往它那边走,可脚刚抬起来,就觉得脚踝一凉 —— 低头看,淡金色的雾正从红土里钻出来,像细细的绳子,一圈圈缠住我的脚踝,慢慢往上爬,跟老榆树下的红绳一样,带着股冰凉的黏腻感,把我往坑边拽。
“平安” 扑过来,对着缠在我脚踝上的雾狂吠,用爪子使劲扒着雾,可雾像没实体似的,扒开一道缝,又立刻合拢。坑底的低语声越来越急:“…… 别反抗…… 补全了就不拽你了……”
我握紧工兵铲,想往雾上砍,可铲尖刚碰到雾,就被一股冷劲弹回来,震得手心发麻。
“平安” 突然咬住我的裤腿,使劲往回拽,项圈上的桃木片青光骤亮,缠在我脚踝上的雾终于松了点 —— 可坑底的雾又翻涌起来,慢慢浮出更多的淡金色影子,每个影子手里都举着块青铜碎块,对着我晃,嘴里发出 “嗬嗬” 的声音,像在催我快点下去。
月光透过雾层,把影子的轮廓映在红土上,歪歪扭扭的,像一张张扭曲的脸。
我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掉进了诡异的陷阱里 —— 竹林里的队员还不知道我走失,“平安” 虽然来了,可雾越来越浓,我们俩被困在坑边,往前是引我入套的坑底,往后是被雾封住的竹林,而那些影子和低语声,显然不会轻易放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