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华园到海淀旧书店 “古籍轩”,要穿过三条栽满国槐的老街。
秋阳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青石板路上织成细碎的光斑,学长攥着铜钱走在我身侧,脚步比在校门口时更稳了些,只是偶尔会盯着路边骑自行车经过的人出神 —— 他说之前李姓老人总让他记 “穿蓝色外套、戴黑色帽子” 的人,说那些是文渊阁的眼线,现在看见类似打扮的人,还是会下意识紧张。
“别怕,灵异局的人已经在附近布控了。” 我指了指街角那家卖糖炒栗子的小店,穿藏青色夹克的老板正往锅里倒栗子,袖口露出半枚银色的徽章 —— 是灵异局 “镇魂司” 的标志,“他们会盯着周围,不会让文渊阁的人跑掉。”
学长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喉结动了动,又低头摸了摸口袋里的铜钱,“我之前来取子丝的时候,老板总坐在柜台后面擦旧书,说话声音很轻,像怕吵醒书里的东西。他从来没问过我的名字,只让我把李老头给的银符牌递过去,就会把装着子丝的盒子给我。”
说话间,“古籍轩” 的招牌已经在前面的巷口晃了晃。那是块发黑的木牌,“古籍轩” 三个字用隶书刻的,笔画间积着灰,却在阳光下泛着点极淡的银光 —— 是子丝灰渗进木头里的痕迹。店门是两扇对开的木门,门轴上缠着圈细麻绳,麻绳上挂着片干枯的槐树叶,叶面上有个针孔,和学长衣角那片梧桐叶的针孔一模一样。
我推开门时,门轴发出 “吱呀” 的声响,像老人生病时的咳嗽。
店里的光线很暗,只有柜台上方挂着盏昏黄的灯泡,照亮了柜台后堆得半人高的旧书。空气里满是墨味和霉味,混着点若有若无的冷意 —— 是子丝特有的邪气,比墨魂池里的淡,却更隐蔽,像藏在纸页里的针。
“要买书?” 柜台后传来个沙哑的声音。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件灰色的对襟衫,头发梳得很整齐,手指上戴着枚银戒指,戒指上刻着文渊阁的符咒。他正低头擦本线装书,指尖划过纸页的动作很慢,擦书的布是银灰色的,擦过的地方,纸页竟泛出点银光。
学长往我身后缩了缩,声音有点抖,“是、是李老师让我来的。”
老板抬起头,眼睛很亮,却没有焦点,像蒙着层雾。他盯着学长看了几秒,又把目光移到我身上,目光在我口袋的位置顿了顿 —— 那里揣着桃木锁,锁身的温度已经开始发烫。“李老师?” 他嘴角扯出个冷笑,“李崇文已经被墨魂丝反噬了,你不知道?”
我心里一紧,他竟直接叫出了李姓老人的本名。“我们知道。” 我往前走了两步,手按在口袋里的桃木锁上,“我们是来问你,文渊阁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还有多少人藏在京城的高校里?”
老板的脸色瞬间沉了,手里的擦书布 “啪” 地掉在柜台上,银灰色的布面竟慢慢展开,露出里面缠着的细银线 —— 是子丝,比之前见过的更细,像头发丝一样,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张九锁的徒弟?” 他盯着我,眼神里满是阴狠,“墨魂池的事是你做的?”
“是我。” 我掏出桃木锁,锁身的金光在昏暗的店里亮起来,“现在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李崇文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哼,你以为凭个桃木锁就能奈何我?” 老板突然从柜台底下摸出个黑色的木盒,打开后,里面躺着十几根银线,线头上都沾着点淡蓝色的光 —— 是偷来的学生文气,“这店里的每本书里,都缠着子丝,只要我一动手,这些子丝就会顺着文气找到那些学生,把他们的魂勾过来,你敢赌吗?”
他说着,手指就要往木盒里伸。我猛地将桃木锁砸过去,金光正好撞在木盒上,“滋啦” 一声,银线瞬间缩成一团,冒出黑烟。老板惨叫一声,手指被金光烫到,银戒指上的符咒竟开始发黑,像被火烧过。
“你以为我没准备?” 我从书包里掏出那本金边《论语》,翻开 “君子不忧不惧” 那页,苏爷爷的批注在灯光下亮起来,“这店里的旧书,都是明清时的书院典籍,里面藏着读书人的文心,你用子丝缠它们,本就是逆天而行。”
话音刚落,柜台上的旧书突然哗啦啦响起来,书页纷纷翻开,露出里面的字迹 —— 有的是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有的是 “为天地立心”,字迹里泛着淡金色的光,像无数只小手,往老板身上抓去。那些缠在书里的子丝,在文心的光里渐渐变成灰,被风吹散。
老板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书架上,旧书纷纷掉落,砸在他身上。他从怀里掏出个银色的符牌,想往符牌上输气,符牌却在碰到文心光的瞬间裂开,“不可能!这些书早就被子丝缠了半年,怎么还会有文心……”
“文心不是你能毁掉的。” 我走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木盒,里面的银线已经全成了灰,“就像你永远不懂,为什么有人愿意用生命守护这些旧书 —— 不是因为它们值钱,是因为里面藏着前人的念想,藏着该传下去的道。”
这时,巷口传来脚步声,穿藏青色夹克的镇魂司队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手铐,“文渊阁余孽顾明,你涉嫌利用邪术危害学生安全,现在跟我们走。”
老板还想挣扎,却被队员按住肩膀,他盯着我,眼神里满是不甘,“文渊阁不会就这么完的!刘大人还在,他会为我们报仇的……”
“刘崇文已经死了。” 我看着他被押走,“你们的阴谋,永远不会得逞。”
店里的光线渐渐亮了些,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柜台上的旧书上。学长走过来,看着那些泛着金光的书页,“原来这些书里,真的藏着文心啊。”
“嗯。” 我拿起本《孟子》,书页里还留着点子丝灰,却已经没有了邪气,“就像苏爷爷说的,邪祟怕的不是书,是读书人的骨头。”
我们在店里待了会儿,帮镇魂司的人整理旧书。每本书里的子丝都已经被文心的光净化,只剩下淡淡的墨香。临走时,我把那本金边《论语》放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让这些书守着这里,以后不会再有邪祟来了。”
走出 “古籍轩” 时,糖炒栗子的香味飘了过来。镇魂司的队员递来两袋热栗子,“张同志,辛苦你了。学长的爸妈我们已经接到安全屋了,等事情结束,就能团聚。”
学长接过栗子,眼眶有点红,“谢谢你们。”
我们沿着槐树下的路往回走,栗子的热气透过纸袋传到手心,暖乎乎的。路过一家文具店时,学长突然停下脚步,“学弟,我想买支新钢笔。”
他走进店里,选了支黑色的钢笔,笔帽上没有 “文” 字,只有简单的花纹。“以后用它记笔记,再也不用那支银色的了。” 他握着钢笔,笑了笑,阳光落在他脸上,很干净。
回到清华园时,夕阳已经西斜。二校门的石狮子被染成了金色,学长指着石狮子的眼睛,“你看,现在一点灰都没有了。”
“嗯。”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之前在银杏道上的话,“等这件事彻底结束,你一定能考上研究生。”
他点点头,往物理系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学弟,要是以后还有文渊阁的人来烦你,记得叫上我 —— 我虽然不会镇邪,但我能帮你盯梢,帮你记笔记。”
我笑了笑,“好。”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梧桐道尽头,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桃木锁,锁身已经不烫了。口袋里的《镇邪策》硌了我一下,我掏出来翻开,在新的一页写下:“今日擒获文渊阁顾明,净化古籍轩子丝,学长安全,其家人无恙。文渊阁提及‘刘大人’,需查是否有漏网之鱼。”
晚风拂过,梧桐叶落在书页上,我把叶子夹进去,当作新的书签。叶面上没有针孔,只有夕阳留下的暖光,像个小小的约定 —— 约定着以后的清华园,只有书墨香,没有邪祟影;约定着所有像学长一样的人,都能安心读书,不再被恐惧纠缠。
我知道,“刘大人” 的事还没结束,文渊阁的残余或许还有更多。但此刻,握着热乎的栗子,看着眼前的清华园,我心里很稳 ——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身后有灵异局的支持,有室友们的陪伴,有图书馆奶奶的守护,还有老头子和苏爷爷留在我身边的影子。
就像老头子补锁魂褂时说的,“一针一线,都是念想;一步一步,都是正道。” 我的正道,还在继续,藏在每一页《镇邪策》的字迹里,藏在清华园的每一片梧桐叶里,藏在 “张平安” 这三个字和所有我想守护的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