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林薇刚才那番话所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寒意。
赵峰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手中那枚致命的钥匙模具,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完全无法思考。
撤退,是死路。
前进,是陷阱。
“队长……”赵峰的声音,干涩而嘶哑,“我们……我们还有办法吗?”
林薇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缓缓地走到那张巨大的上海地图前,用一根红色的铅笔,将“蔷薇公馆”和“苏曼卿公寓”这两个点,重重地圈了起来。
然后,她用一条直线,将它们连接在了一起。
这条线,在地图上,像一道狰狞的、正在流血的伤疤。
它代表着南造芸子的“阳谋”——一条从诱捕,到栽赃,再到最终收网的、完美的逻辑闭环。
“她想让我当祭品,想看我跳她设计的死亡之舞。”
林薇转过身,看着赵峰,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火焰。
“那我就,如她所愿。”
“可是,队长!”赵峰急切地说道,“保险箱是陷阱,我们一旦动手,就会触发警报,到时候……”
“谁说,我要去碰那个保险箱了?”林薇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高深莫测的弧度。
“南造芸子以为,她掌控了整个棋盘。她以为,她看穿了我的所有目的。”
“但她算错了一点。”
林薇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她算错了一个棋手,在陷入绝境时,会有的……疯狂。”
赵峰不解地看着她。
“她以为,我的目标,是那份虚无缥缈的‘协议’。”
林薇开始在地下室里,来回踱步。
她的思维,像一道闪电。
“但从现在起,我的目标,变了。”
“我的目标,不再是那个保险箱,也不是丁默邨。”
她的声音,陡然一沉,变得无比的冰冷和锐利。
“我的目标,是她,南造芸子本人!是她整个‘樱花计划’的指挥中枢!”
“她想让我当演员,那我就反客为主,把她,也拉到这个舞台上来,让她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导演,变成一个身不由己的、与我共舞的演员!”
赵峰听得心惊肉跳,他完全无法理解,林薇要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
“她所有的计划,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林薇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那就是,她必须在蔷薇公馆,‘人赃并获’地抓住我。”
“所以,她所有的精锐力量,她最信任的‘黑蛇小组’,在签约仪式当晚,必然会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全部都秘密地,集结在蔷薇公馆的周围,布下天罗地网,等待着我自投罗网。”
“而这,”林薇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也恰恰是她,最空虚、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她走到地图前,拿起另一支黑色的铅笔,在地图上,画出了一个新的、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攻击目标。
那不是任何一个军事据点,也不是任何一个政府机关。
那是一家位于虹口区、名为“静园”的、属于伊藤夫人的日式庭院。
“队长,您这是……”赵峰彻底懵了。
林薇说道,“从现在起,我要让南造芸子相信,我已经彻底识破了伊藤夫人的‘借刀杀人’之计,并对她,产生了滔天的恨意。”
“我要你,立刻去见那个德国钟表匠。告诉他,计划有变。我不需要那把带划痕的钥匙了。
我需要他,用最快的速度,为我打造另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一枚炸弹。”林薇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一枚,用他能找到的、最精密的瑞士钟表机芯作为定时装置的、可以被藏在口红管里的微型炸弹。
威力不需要太大,但必须,足够精准,足够致命。”
“然后,”她看着赵峰,下达了一个让他匪夷所思的命令,“你带着这枚‘口红炸弹’,去进行一次‘失败的刺杀’。”
“刺杀的目标,不是丁默邨,也不是南造芸子。
而是……伊藤夫人。”
赵峰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必须失败。”林薇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要故意地,被伊藤夫人的护卫‘发现’,在逃跑的过程中,‘不小心’地,将这枚做工精良的‘口红炸弹’,遗留在现场。”
“我要让南造芸子,通过她安插在伊藤夫人身边的眼线,‘捡’到这份大礼。
我要让她相信,我,‘鬼狐’,在得知自己被伊藤夫人当枪使之后,已经恼羞成怒,准备和她,来个鱼死网破。”
林薇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算计的光芒。
“当南造芸子,确认了我和伊藤夫人已经彻底‘决裂’,并且我的目标已经转向伊藤夫人时,她会怎么做?”
“她……她会坐山观虎斗!”赵峰恍然大悟,“她会乐于看到我们和海军的人,自相残杀!”
“没错!”林薇重重地点头,
“她不仅会坐山观虎斗,她甚至会为了让这场戏更好看,而主动地,为我们‘创造机会’!
在签约仪式当晚,她会将大部分的安保力量,都用在蔷薇公馆,用来防备我这个‘疯子’可能的、最后的反扑。
而对于伊藤夫人的‘静园’,她则会故意地,放松警惕。
她甚至会暗中,帮我们,清除掉一些伊藤夫人身边的障碍。”
“因为,她需要我,去帮她,咬死伊藤夫人这条同样碍眼的毒蛇!”
“而这,”林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如同魔鬼般的微笑,
“就是我们,真正的、唯一的生机!”
她走到桌边,拿起了那把赵峰刚刚复制好的、带着那道致命划痕的钥匙。
她又从一个铁皮箱的夹层里,拿出了几根金条,和一张她刚刚亲手绘制的图样,递给了赵峰。
那张图纸上,画的,正是日本海军那独有的、由“船锚与樱花”组成的复杂徽记。
“你立刻去法租界,找到一个叫‘玉麒麟’的、前清宫廷的老玉匠。百灵的档案里有他的资料。”
“你把这些金条给他。”林薇的语气,不容置疑。
“告诉他,我要他,用他这辈子最高超的手艺,连夜,为我雕刻出一枚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