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言与温月宁自出了岭南后一路往东走。
经过一处山坡,花草很多,树木却十分稀少。
这里的花草并非普通花草,大多都是有毒的。有的花香可以散发出使人陷入幻境的毒,有的花只要轻轻一碰便使人全身麻痹,还有的草直接让人七窍流血而亡。
更奇的是,这些毒花毒草散发的毒素在空气中交融,竟让整个山坡萦绕着一层淡淡的五颜六色的雾气,粉紫、靛蓝、莹绿等色彩在朦胧中流转,看着绮丽夺目,实则藏着致命的危险。
故名此坡为“幻煞坡”——单是看这雾气中浮动的斑斓光影,便足以让人恍惚失神,仿佛魂魄都要被这诡谲色彩勾走,换了个去处一般。
山坡下的村落里,至今还流传着一句警示:“迷色浮岚锁险坡,一步错踏命难托”,便是说这坡上光影惑人,步步皆是陷阱。
所以此坡无人居住,更无人敢过。但坡上仍有一条小径,宽度仅容一人通过。这条小径之所以没长花草,正是因乱石遍布的缘故。
而南宫言与温月宁却是迷路了才到这的。马因路径狭窄,蹄子不慎踏到毒草,瞬间抽搐倒地,口鼻涌出黑血,没了气息。
温月宁见马倒了,急得直跺脚。她转头瞪着南宫言,气冲冲地骂:“南宫言,你带的什么破路!这都到了什么鬼地方!”
南宫言拿扇子指着自己鼻子,一脸无辜:“姑奶奶,我一路说走这边,你偏要走那边。这哪是我带的路?分明是你,怎么倒怪起我来?”
温月宁跺着脚撒泼:“那你说走哪边我就走哪边,我那不是怕没面子才犟了两句吗?再说了,就算我指的路,你不会劝劝?”
南宫言唰的一声打开扇子,在胸前扇了扇,叹了口气,别过脸去:“哎,跟你真是有理说不清。早劝过多少回,偏不听,现在倒成我的不是了。”
温月宁刚要开口反驳,鼻尖忽然钻进一缕异香。“不对,这花有毒!”她话音刚落,就见南宫言眼神已经朦朦胧胧,嘴角还挂着点傻笑。
温月宁立刻从怀中掏出一粒百毒丸,塞进他嘴里。她是岭南温家人,一身毒功虽不及大哥,但要抵抗这坡上的毒,倒还绰绰有余。
南宫言清醒过来,揉了揉太阳穴,茫然道:“刚才怎么了?我怎么好像做了个梦,晕乎乎的。”
温月宁指了指不远处一朵妖异的花:“不是做梦,你是陷入幻境了,这花有毒。”
南宫言一愣,看向她:“那你怎么没事?”
温月宁挑眉:“废话,我温家以毒名震江湖,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点毒素对我而言根本不起作用,我没动用毒影掌把它们尽数吸收,就已经算克制了。”
南宫言睁大了眼:“啊?你们温家的毒影掌,还能吸收毒素?”
温月宁白了他一眼:“废话。毒影掌本就以毒立身,既能打出带毒的掌风伤敌,自然也能反过来吸收周遭的毒素,这点常识都没有?”
南宫言又问:“那你们身体不会带毒吧?”
温月宁哼了一声:“练毒影掌只要没走岔路,就不会身中剧毒。相反,我们温家人的血能治百毒,本身也是百毒不侵之体,这点你都不知道?”
南宫言忙道:“拜托姑奶奶,我又不是你们温家的人,哪能知道这么清楚?”
温月宁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跟你吵了。”她转头看着周遭,皱眉道:“哎,我早该想到,这五颜六色的雾气,就是毒气,难怪刚才你会中招。”
南宫言嘟囔:“我又不是百毒不侵之体,肯定会中招啊。”
温月宁抬脚踹了他一下:“行了,就你有理。”她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马,皱眉道:“现在马死了,你说怎么办?”
南宫言耸耸肩:“还能怎么办?走着去呗。”
温月宁一听就急了:“走?本小姐自打出生到现在,就没怎么走过远路,除了在才安城城中逛街,哪受过这罪?”
南宫言无奈道:“那你说怎么办吧。”
温月宁托着下巴,眼珠一转,脱口而出:“你背我。”
南宫言惊得后退半步:“什么?姑奶奶,男女授受不亲啊!我背你,传出去会惹人闲话的。”
温月宁挑眉:“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吃亏,你个大男人扭捏什么?难不成还怕我吃了你?赶紧的,少废话。”
南宫言刚要开口再说,温月宁已经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他的左手猛地一转。他猝不及防,身子一歪,她顺势就轻巧地吊上了他的背。
南宫言僵在原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急道:“哎,你这丫头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快下来,像什么样子!”
温月宁在他背上扭了扭:“我就不下,快走!别废话了,赶紧走!”
南宫言一脸苦笑。想他南宫言,好歹是南宫世家的少主人,江湖上名声虽不及燕七鹰响亮,可一提南宫世家,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在江湖上闯荡快十年,论辈分、论名号,哪曾受过这等对待?如今竟被这小妮子这般“欺凌”,挣脱不得,还得背着她赶路,真是哭笑不得。
南宫言背着她,闷声道:“姑奶奶,现在往哪走?是往回走找正确的路,还是继续往前走?”
温月宁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你怎么废话那么多?当然是往回走,走正确的路。”
南宫言叹了口气:“那我往回走,按正确的路走,你可不许再有意见了。”
温月宁哼了一声:“行了,有了这次教训,我也不为难你。以后你说走哪就走哪,我听你的便是。”
南宫言这才松了口气,脚步也轻快了些,背着她慢慢往回走。
其实他完全可以抛下她,甚至教训她几句。可不知为何,他竟这般顺从,听着她的话一步步往回走,连自己都觉奇怪。
兴许因为她是女儿家,自己一个大男人,实在不好意思真跟她计较。这般想着,脚步倒也没停下,就这么背着她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