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败的天幕仿佛被撕裂,暴雨如注,重重砸在疗养院的玻璃长廊上,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轰鸣。窗外精心打理的花园在雨鞭的抽打下枝叶零落,一片狼藉。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腥气与消毒水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苏晚晴安静地坐在祖母病房外的休息区,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陶瓷杯壁。按照既定的“剧本”,半小时后,她将准时离开,驶上那条返回市区、有一段正在施工的盘山公路——那是她的敌人们为她精心挑选的“终局”舞台。
她清楚地知道,此刻在疗养院的围墙之外,甚至在那些穿梭于雨幕的普通车辆中,陆寒琛与陈默布下的网已经悄然张开。颈间的项链坠子里藏着最精密的定位器,座驾也经过了无声的强化。理智上,她相信这一切安排。
然而,深植于灵魂的寒意,却无法被周密的计划完全驱散。她正主动步入一个以自身为饵的杀局,赌注是性命。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冰冷的空气灌满胸腔,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下一片无波的深潭。
与此同时,在那条因施工而显得格外僻静的盘山公路中段,一辆沾满泥泞、牌照被污物刻意遮掩的破旧渣土车,如同蛰伏的巨兽,静默在滂沱大雨中。驾驶室里,一个绰号“阿彪”的男人叼着烟,帽檐压得很低,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凶戾与不耐烦。他是金爷手下专司“脏活”的刀,此番被“借”来执行这单“意外”。
在渣土车后方几百米,一个急弯造成的视觉盲区里,顾辰和林薇薇蜷缩在一辆偷来的黑色轿车内。车内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雨水敲打车顶的声音像是密集的鼓点,敲打在两人濒临崩溃的神经上。林薇薇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甲陷进掌心,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死死盯着前方被雨帘模糊的道路。
“她……她真的会来吗?”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哭腔,细若蚊蚋。
“闭嘴!”顾辰低吼,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面有一个静止的红点,代表苏晚晴的位置,“她一定会来!这是她每周雷打不动的行程!吴先生计算好的……”
他口中的“吴先生”此刻正远程操控着一切。顾辰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加密信息弹出:【目标已离开疗养院,预计25分钟后到达预定地点。做好准备。】
顾辰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混合着恐惧、罪恶感和破罐破摔的疯狂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他看了一眼身旁瑟瑟发抖的林薇薇,又望向窗外模糊的山影,知道自己和身边这个女人,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们成了这场暴雨中,为苏晚晴送葬的伥鬼。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雨势丝毫没有减弱,能见度极低。
终于,一道清晰的车灯穿透雨幕,由远及近。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正平稳地驶入盘山路段。
“来了!”顾辰对着耳麦嘶声道,声音因紧张而变形。
阿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发动了渣土车巨大的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他算准了时机,在那辆黑色轿车即将通过前方一个狭窄路段时,猛地一打方向盘,庞大的渣土车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带着千钧之势,横向撞了过去!
“砰——!!!”
巨大的撞击声即使在大雨中也被传出老远!黑色轿车被拦腰撞中,车身瞬间扭曲变形,玻璃碎片混合着雨水四散飞溅!巨大的冲击力使得轿车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最终狠狠撞向一侧的山体,发出一声更为沉闷的巨响,引擎盖扭曲冒烟,彻底熄火。
成功了?!
顾辰死死盯着那辆几乎成为废铁的轿车,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狂喜、后怕、以及一种扭曲的解脱感交织在一起。
“快!过去确认!”他对着耳麦命令阿彪,声音颤抖。
阿彪骂骂咧咧地跳下渣土车,冒着大雨,一步步走向那辆死寂的轿车。他需要确认,目标是否已经……彻底消失。
顾辰和林薇薇也在车内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彪靠近那辆残骸。
阿彪粗暴地拉开变形的车门,雨水瞬间灌入车内。他探头进去,随即身体猛地一僵。
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不,不能说空无一人。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穿着与苏晚晴日常风格相似外套的……充气假人!假人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条与苏晚晴常戴的项链极其相似的仿制品。
阿彪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后退一步,意识到中计了!
几乎就在同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雨幕,从盘山公路的两端包抄而来!红蓝闪烁的警灯将昏暗的雨夜映照得光怪陆离!
“妈的!有埋伏!快撤!”阿彪对着耳麦狂吼,转身就想跑回渣土车。
但已经晚了。数辆警车已经堵死了前后去路,全副武装的警察持枪下车,喇叭里传来威严的警告声。
黑色轿车内,顾辰面如死灰,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他看着窗外迅速合围的警察,又看向那辆空空如也的“目标”车辆,彻底明白了。
这不是他们的杀局。这是苏晚晴和陆寒琛,为他精心准备的……坟墓。
而就在这时,他的备用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弹出,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却让他如坠冰窟:
【游戏结束。该清账了。】
发送者,赫然是——苏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