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寂灭领域,如同一块巨大的、冰冷的黑色墓碑,悬在青云山巅,无声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其边缘逸散的“虚无”气息,如同无形的毒瘴,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护山大阵的根基,也侵蚀着每一个青云门人的心神。
药峰丹室,药香氤氲。
林凡缓缓睁开双眼。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死寂,眼底深处沉淀着历经磨难的沧桑与一丝新生的坚韧。体表蛛网般的裂痕在七彩星髓源液的持续滋养下,已愈合大半,只留下淡淡的玉色纹路。识海中,那场意志的鏖战暂时平息。玉神金芒与七彩星辉交织成一片相对稳定的光海,将那盘踞的邪魔意志牢牢压制在深处。虽然依旧能感受到那冰冷的“虚无”气息如同跗骨之蛆,伺机反扑,但林凡的守护意志,在经历了寂灭领域的洗礼后,变得更加凝练、包容,如同磐石般稳固。
“掌门!您醒了!”一直守候在旁的孙思邈惊喜交加,连忙上前探查。
“孙首座…辛苦了…”林凡声音沙哑,带着久未开口的滞涩。他微微活动了一下手指,感受着体内那股新生的、包容万象的力量在经脉中缓缓流淌,虽然微弱,却充满了勃勃生机。涅盘初成,根基虽损,但意志不灭。
“霄儿…如何?”林凡最关心的还是儿子。
孙思邈神色一黯:“少掌门肉身伤势恢复良好,但意识…依旧深陷昏迷。眉心封印稳固,但…偶尔会有异动,李长老日夜守护,不敢有丝毫懈怠。”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他挣扎着坐起身:“带我去看他。”
静室内,林霄依旧安静地躺在药浴中,小脸苍白,眉心那青白金三色封印符文散发着柔和却坚韧的光芒。李青松坐在床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疲惫,看到林凡进来,连忙起身:“掌门!您…您能下床了?”
林凡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他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儿子冰凉的小手。一股精纯温和的玉神之力,混合着新生的守护意志,小心翼翼地探入林霄体内。
感应到的景象让林凡心头一紧。林霄的经脉在星髓源液的滋养下已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坚韧宽阔。但识海深处,却是一片混沌。纯净的净化之力如同沉睡的湖泊,波澜不惊。而在湖泊最深处,那被三色封印牢牢锁住的“暗核”,如同蛰伏的深渊巨兽,散发着冰冷死寂的余韵。封印虽稳,但林凡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暗核”的核心意志并未沉睡,而是在不断积蓄力量,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随时可能爆发出更恐怖的反噬!
更让林凡忧心的是,林霄自身的意识,仿佛被一层厚厚的冰壳包裹,沉沦在无尽的黑暗与恐惧之中,对父亲的呼唤毫无反应。那是被“暗核”爆发时的极致痛苦和母亲牺牲的悲痛双重打击下,形成的自我保护性封闭。
“霄儿…”林凡心中刺痛。他尝试着将更强烈的守护意念传递过去,如同温暖的阳光,试图融化那层冰壳。
嗡!
林霄眉心封印符文微微一亮,似乎有所感应。但随即,那封印下的“暗核”意志猛地波动了一下!一股冰冷的抗拒意念顺着林凡的力量反冲回来,带着一丝警告般的刺痛!
林凡闷哼一声,连忙撤回力量。强行唤醒,只会刺激“暗核”,加剧冲突!
“掌门…”李青松担忧地看着他。
“无妨。”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灼。他看着儿子沉睡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霄儿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契机。”
他转身,目光投向窗外那凝固的寂灭领域,眼神变得深邃:“寂灭领域…是危机,或许…也是转机。”
星陨峰议事殿。
气氛依旧凝重,但比起之前的绝望,多了一丝微弱的希望。林凡的苏醒,如同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灯。
“掌门!”众人见林凡在李青松搀扶下步入大殿,纷纷起身行礼,眼中带着期盼。
林凡在主位坐下,虽然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弱,但那股沉稳如山、不容置疑的威严,却让所有人心中一定。
“情况如何?”林凡声音平静。
欧冶子率先道:“‘周天星斗大阵’核心阵眼在全力灵石供应下,暂时稳住了。但寂灭领域逸散的‘虚无’气息侵蚀力极强,阵基损耗远超预期,库存上品灵石已消耗过半,若无补充,最多支撑一月!”
孙思邈接着道:“药峰库存告罄!‘清心散’、‘凝神露’等基础丹药缺口巨大!被‘虚无’气息影响的弟子已达百人,症状持续恶化!更有三名弟子…在隔离中自爆身亡…”他声音沉重。
执法长老面色铁青:“黑风涧已成魔窟!紫黑魔雾笼罩范围扩大三倍!其中邪魔气息暴涨,隐隐有向主峰蔓延之势!我怀疑…那里已成邪魔降临的桥头堡!”
林凡静静听着,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每一条消息,都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青云门,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灵石…丹药…邪魔…”林凡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当务之急,是解决寂灭领域的隐患。它一日不除,青云门永无宁日。”
众人面面相觑。寂灭领域?那凝固的黑色巨物,连掌门和少掌门联手都只能勉强封印,如何解决?
“掌门,您的意思是…”李青松试探着问道。
“寂灭领域并非死物。”林凡目光如炬,“它凝固,是因为我与霄儿的意志封印暂时压制了‘暗核’的爆发。但其核心,那‘暗核’的本源,依旧存在。我需要…进入寂灭领域边缘,近距离探查,寻找彻底解决或削弱它的方法。”
“不可!”李青松失声惊呼,“掌门!您伤势未愈!寂灭领域凶险莫测,即便凝固,边缘的‘虚无’侵蚀也足以让元婴修士形神俱灭!您怎能亲身犯险?!”
“是啊掌门!太危险了!”众人纷纷劝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凡语气坚定,“我涅盘初成,体内力量虽弱,却蕴含一丝寂灭之力同源的‘虚无’气息,或许能借此抵御部分侵蚀。再者,我与霄儿意志同源,他的封印之力,或许能为我指引方向。”
他顿了顿,看向李青松:“况且,霄儿昏迷不醒,他的净化之力无法主动调用。或许…寂灭领域深处,有能唤醒他本源的契机。”
提到林霄,众人沉默了。少掌门的安危,同样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利剑。
“我意已决。”林凡站起身,“李长老随我同去,为我护法。欧首座,全力维持大阵,务必撑到我回来!孙首座,集中所有资源,优先救治受侵蚀弟子!执法堂,严密监控黑风涧,若有异动,示警即可,不得出击!”
“是!”众人肃然领命,眼中虽有担忧,却更多是决然。
寂灭领域边缘。
空间扭曲,光线暗淡。粘稠的紫黑色“虚无”气息如同活物般在空气中缓缓流淌,所过之处,连灵气都发出细微的“嗤嗤”声,被不断侵蚀、同化。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与死寂感,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心神。
林凡与李青松悬停在距离凝固领域百丈之外。李青松撑开一层凝实的青色光盾,光盾在“虚无”气息的侵蚀下不断闪烁,发出哀鸣。
“掌门,不能再靠近了!”李青松脸色凝重,他能感觉到光盾的消耗速度惊人。
林凡没有回答。他闭上双眼,眉心一点微弱的玉神金芒亮起。他不再抵抗那无处不在的“虚无”侵蚀,反而尝试着引导体内那股新生的、包容万象的涅盘之力,小心翼翼地与周围的“虚无”气息接触、交融。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狂暴的侵蚀之力,在接触到林凡的涅盘之力后,竟如同遇到了同源之物,变得温顺了许多,虽然依旧冰冷死寂,但侵蚀的速度明显减缓!
“果然…”林凡心中微动。他缓缓向前飘去,李青松见状,咬牙跟上,全力维持光盾。
越是靠近,那股冰冷的死寂感就越发强烈。林凡感觉自己仿佛在粘稠的墨汁中穿行,五感被严重削弱,连神识都只能延伸出数丈距离。眼前那凝固的黑色领域壁障,如同深渊的入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吞噬感。
“霄儿的封印…在那边…”林凡凭借父子意志的微弱感应,指向领域壁障的某个方向。那里,正是当初寂灭领域爆发的核心点,也是封印“暗核”的位置。
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就在距离壁障不足十丈时——
嗡!
林凡怀中,那枚早已布满裂纹、光芒黯淡的古老玉简,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星辰波动,从玉简中传出,指向壁障深处!
“这是…雪儿前辈的感应?”林凡心头一震!玉简是初代净玉灵体雪儿所留,此刻异动,必有缘由!
他顺着玉简的指引,将神识凝聚成一线,艰难地穿透粘稠的“虚无”气息,探向壁障深处。
神识所及,一片死寂的黑暗。但在那黑暗的最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纯净的白色光点,如同风中的烛火,顽强地闪烁着!
那光点散发出的气息…纯净、古老、浩瀚…带着一种与七彩星髓源液同源,却更加精粹、更加原始的星辰造化之力!它微弱的光芒,竟能在这纯粹的“虚无”领域中开辟出一片微小的、相对稳定的区域!
“那是…什么?”林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寂灭领域中心,怎么会有如此纯净的星辰本源?!
“掌门!小心!”李青松突然厉声警告!
林凡猛地回神!只见凝固的领域壁障上,那点白色光点附近的空间,突然剧烈扭曲起来!一道细小的、却散发着恐怖吸力的漆黑裂缝,毫无征兆地出现,如同毒蛇般噬向林凡探出的神识!
“哼!”林凡冷哼一声,涅盘之力爆发,强行斩断那缕神识!同时身形暴退!
轰!
漆黑裂缝猛地扩大,一股狂暴的“虚无”乱流喷涌而出!李青松的青色光盾瞬间布满裂纹,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走!”林凡一把抓住李青松,玉神之力爆发,化作一道流光急速后退!
直到退出数百丈,那狂暴的乱流才平息下来,裂缝也缓缓弥合。凝固的领域壁障恢复了死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点纯净的白色光点,依旧在黑暗中顽强闪烁。
“掌门!那…那是什么东西?”李青松心有余悸,刚才那一瞬间的恐怖吸力,让他感觉神魂都要被扯出体外!
林凡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点白光,心中念头飞转。雪儿玉简的异动…纯净的星辰本源…能在寂灭领域中开辟稳定区域…难道…
“是星骸!”林凡沉声道,“是当年陨落星辰核心最深处、未被‘暗核’彻底污染的…星髓源核碎片!或者说…是星髓源液的真正源头!”
李青松倒吸一口凉气!星髓源核?!那可是比七彩星髓源液更加珍贵、蕴含最原始星辰造化之力的神物!传说中早已绝迹!它竟然存在于寂灭领域核心?!
“它…似乎能克制‘虚无’之力?”李青松回想起刚才那白光开辟的稳定区域。
“不错!”林凡眼中精光爆闪,“这星骸蕴含的纯净星辰造化之力,与‘虚无’之力相生相克!它能在寂灭领域中存在,说明其力量层次极高!若能取得它,或许…不仅能加速我和霄儿的恢复,更能…加固封印!甚至…找到彻底净化‘暗核’的契机!”
希望!前所未有的希望之火在林凡心中燃起!
但随即,他的眉头又紧紧皱起。那星骸深陷寂灭领域核心,周围空间极不稳定,更有“暗核”意志虎视眈眈!刚才那诡异的裂缝攻击,就是警告!想要取得星骸,无异于虎口拔牙!以他现在的状态,硬闯进去,十死无生!
“需要…一个媒介…一个能引动星骸之力,又不被‘虚无’彻底排斥的媒介…”林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青云主峰的方向,投向了那间静室中沉睡的儿子。
霄儿…他体内新生的净化之力,与星骸同源…他眉心封印,更是与寂灭领域息息相关…他…或许就是那个媒介!
但…这太危险了!让昏迷的霄儿靠近寂灭领域?万一刺激了“暗核”…
林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抉择。一边是拯救宗门、唤醒儿子的希望,一边是可能将儿子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
轰隆隆——!!!
遥远的黑风涧方向,猛地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一道粗壮无比的紫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贯云霄!光柱中,无数扭曲的魔影张牙舞爪,发出刺耳的尖啸!一股比寂灭领域更加狂暴、更加邪恶的恐怖气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不好!黑风涧的邪魔…发动总攻了!”李青松脸色剧变!
林凡猛地抬头,看向黑风涧方向,又看向寂灭领域深处那点微弱的白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芒!
没有时间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