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乃是通灵宫扶灵尊者座下真传大弟子风言。”
“你便是那送出【红莲业火剑】，揭露妖族阴谋之人元磁老祖？”
自称是通灵宫扶灵尊者座下真传大弟子风言之人高高在上，语气刻薄。
特别是其注视林川的目光。
冰冷，透彻。
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打量窥探之意。
让林川感觉被冒犯，心里很不舒服。
但他忍住，拱手道，“是我。”
“很好。”
“那么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
林川一头雾水。
风言冷漠的注视着林川，目光如同x光一样上下扫描过林川。
没有等到林川的回答，风言便只是冷哼一声，伸手一抓。
下一秒，一道金旨出现在风言手中。
他语气漠漠带着几分尖锐，像是传旨的太监一样开口道。
“尊者有令。”
“你还不速速跪下听旨。”
林川没动。
他感觉出来了眼前这个叫做风言的家伙的确是来者不善。
至少肯定不是来给他论功行赏的。
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风言自己的意思，还是其背后那位。
还有什么叫故意不小心？
“果然是个不懂规矩的土着小儿。”
“罢了。”
“念你寿元无多，已是将死之人。”
“本座便网开一面，饶恕你这大不敬之罪。”
见林川不跪，风言本想着出手教训一下林川，但不知道为何又放弃了。
只是冷喝几句，便自顾自的展开手中金旨，面无表情的宣读着。
“今有小辈元磁，破灭妖族阴谋，拯救妖神大宇宙兆万亿人族，立下大功。”
“但其为苟且偷生，屠戮万亿人族，酿成大祸。”
“因此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责其好自为之。”
“钦此。”
风言宣读完手中金旨，又冷冷看了眼林川，随后毫不犹豫转身便走。
林川顿时颇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但想了想没有选择追上去，而是打算向着那通过逆转时空之门闯入小鲲鹏界的仙舰而去。
他时日无多，其他种种已无心在意。
最后的时间若能坐一趟仙舰顺风车，去看一看妖神大宇宙的真实模样，顺便接触一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此界仙庭风貌。
倒也不虚此行。
当然，若是能在最后的时间里找出那个降下道标之人。
那便是再好不过。
然而还不等林川靠近那遮天蔽日的仙舰。
风言已经一步落到仙舰之上，冷漠的看了眼飞来的林川，大手一挥。
仙舰倒转。
如同时间倒退一般。
遮天蔽日的仙舰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退回了大日中的逆转时空之门。
随后逆转时空之门关闭消失。
日月依旧，一切仿如错觉一般。
只有遭遇到天罚湮灭，而形神俱灭，空空如也的金光圣子它们。
让林川知晓刚才的确有一个名叫风言的家伙带着天罚、仙舰跨越逆转时空之门而来。
“所以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真的是仙庭逆转妖神大宇宙的时空所为。”
“也就说那个风言竟然是类似时空战警一样的家伙？”
林川若有所思。
他原本还以为风言他们口中的开启逆转时空之门。
其实就是穿过了妖族所布下的星宿时空大阵，从而抵达了被星宿时空大阵隔绝在时空之外的小鲲鹏界。
以此抹平了原本因为星宿时空大阵所造成的时间加速问题。
但现在看来。
那逆转时空之门竟然是真的逆转了整个妖神大宇宙的时空。
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但想来那应该是时间法则与空间法则的超高级运用。
“不过是真滴帅啊。”
“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参悟到时间法则与空间法则。”
林川低语着。
看着突然变得风平浪静的小鲲鹏界，一时间竟有些拔剑四顾心茫然的错觉。
他原本以为这最后的决战是自己与金光圣子战斗到最后一滴血的。
但没想到仙庭竟然会逆转时空，上演了一场跨时空救援。
“真是让人渴望羡慕的力量啊。”
林川眼眸中闪过一抹羡慕与渴望，许久之后才转身向着茫茫大山飞去。
……
雨过天晴，草木青青。
林川在林红衣的墓前结庐而居。
此生最后的一点时光，他选择来到了这里。
半日修行，半日等死。
说起来。
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悠闲惬意。
此前不管是在仙道大宇宙，还是数次他我转生之旅。
一直都忙忙碌碌的修行。
一刻都不得清闲。
总是给自己定下目标，然后马不停蹄的去完成。
上一次这样悠闲的躺在椅子上晒太阳，好像已经久远到是上上上上辈子的事情了。
但话又说回来。
像这样数着时间等死的经历本身也是第一次。
虽然还是有目标没有完成。
他还是不知道究竟是谁留下了那枚道标，又会不会因此招惹来算计因果。
但没办法了。
他此生剩下的时间已经不足以让他再去追查此事。
现在的他甚至连离开小鲲鹏界都做不到。
他只等安静的享受着最后的阳光。
然后在某一个天晴或下雨的日子平静的死去。
至少应该是撑不到今年冬天了。
好在林川并不畏惧死亡。
“不过下一次的话就不要再多管闲事。”
“前期的修行也不能一味求快。”
“当打好根基，以尽可能的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还有就是那风言与其背后的那位扶灵尊者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古怪。”
“总感觉好像我破坏的不是妖族的阴谋，而是破坏了他们的算计。”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感觉错了。”
即使是在悠闲等死的日子里，林川还是忍不住习惯性的复盘、筹谋。
只是随着寿元大限的接近。
他的思考也不知不觉中变得迟缓起来。
到了最后几日时候。
更是时不时的会突然思考着昏睡过去。
但好在每一次都有惊无险的醒了过来。
可这一次。
林川感觉着自己迟缓的思维与逐渐冰冷的元神。
他有种预感。
这一次若是再昏睡过去，便再也不会醒来。
他此生终于走到了尽头。
“你还有什么未了的事情吗？”
忽然的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川努力的睁开眼，便看到一抹火红的花在林红衣的坟头绽放。
他微微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笑着道。
“原来如此。”
“但为什么？我还有些不明白。”
“很简单。”
那坟上突然绽放的火红的花蕊跳动，那熟悉的声音温柔低语。
“妖族自以为获得了可以战胜仙庭的办法。”
“所以不惜在两千个位面世界之中打死豢养屠戮人族，以炼制出一千两百九十六柄屠仙剑。”
“但却不知道屠仙剑的炼制之法本就是通灵宫故意泄露给妖族的。”
“主持这场仙妖之战的那位通灵宫扶灵尊者素来以理智无情着称。”
“而祂早就厌倦了这场漫长的战争。”
“所以祂故意泄露传授妖族屠仙剑的炼制之法。”
“任由妖族施为。”
“其目的便是想要借此让妖族犯下屠戮兆亿万人族之罪。”
“从而师出有名，可以以维护仙庭铁律为由，撕毁天道协议。”
“在彻底毁灭妖族的同时。”
“还能以此彻底降伏妖神大宇宙的天道，获得突破真仙契机。”
“吾洞彻了其中真相，但却无能为力。”
“好在天无绝妖之路。”
“却是让吾遇到了你这位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
“抱歉，是吾利用了你。”
“你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林川静静听完了另一种真相。
迟缓的大脑让他没有办法再去确认是真是假。
但风言此前高高在上，态度不算友好的冷漠注视让他脑海中不觉勾勒出一个冷漠无情，极度理智的身影。
祂高坐在苍穹之上，无情理智，以众生为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不对，不会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毕竟祂最后若是成功。
那么完整降伏掌握了整个妖神大宇宙的天道后。
在其计谋中死去的兆亿万人族，也不过只是一念之间便能复活。
“难怪仙庭铁律之中。”
“每年最多只能杀死万亿人。”
“原来是在防着这样的事情啊。”
林川忽然想起自己当初在道院刚刚突破筑基时候所了解到的杀人许可。
当时还觉得万亿的数量太过夸张。
但现在想来。
若没有这条铁律限制。
那么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反手灭杀宇宙中一切众生，待达成目的，掌控宇宙之后，再一念复活。
那么究竟是杀了人，还是没有杀人？
果然。
修为到了高深处，人命也只不过是可以随意修改牺牲的数字而已。
若没有仙庭铁律限制。
林川相信不只是通灵宫的那位扶灵尊者。
只怕仙庭中所有想要晋升真仙的存在，都会毫不犹豫的将兆万亿生灵当做达成目的所必要的代价而已。
但话又说回来。
仙庭铁律果然不愧是铁律啊。
即使是再如何‘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理智无情如那通灵宫扶灵尊者。
在仙庭铁律面前，也要立刻收起所有谋划算计，坚决执行。
是的。
林川此刻已经想明白了为什么通灵宫那位扶灵尊者会打开逆转时空之门，任由自身算计失败。
也不得不提前出手扼杀妖族炼制屠仙剑的计划。
不是因为祂心善，也不是因为被他送出去的元瓷成功的逃出了星宿时空大阵，进入仙庭，捅破了妖族阴谋。
而是因为他送出去的那柄【红莲业火剑】中沾染了万亿人族鲜血。
这足以触发仙庭不容置疑违背的铁律。
即使强如通灵宫的那位扶灵尊者也不得不遵守铁律，立刻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
“怪不得那风言对我的态度如此不善了。”
“原来在他眼中。”
“我不是救了人，而是救了妖。”
“甚至还破坏了那扶灵尊者更进一步的契机。”
“以后想要再等到这样的契机，只怕又不知道是多少万年后的事情。”
“我要是扶灵尊者的话，怕是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了。”
“诶，这样说起来。”
“那扶灵尊者好像也不是太记仇……”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快死了。”
摇曳在坟头的火红的花轻声开口，见林川不高兴的望过来，便压低了声音。
“抱歉，吾多嘴了。”
“不过你放心。”
“吾既然来了，自然会保你入轮回，替你遮掩天机，助你转世重修……”
“不必了。”
林川摇头，对于在这妖神大宇宙中转世重修不感兴趣。
“你若真想补偿我。”
“那便助我突破返虚吧。”
“能做到吗？”
坟头上火红的花顿时不摇曳生姿了，声音变得有些委屈起来。
“你不相信吾能助你转世重修？”
“吾虽然的确不是扶灵尊者的对手，但在轮回一道上，扶灵也不及吾。”
“吾完全可以……”
“不用了。你不问我前尘，我也不求你来世。”
“种种恩怨因果，便于今生了了。”
“我想突破返虚。”
林川咳嗽着打断，感觉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他便再次重复道，“助我突破返虚，可以吗？”
“若这是你最后的心愿。”
“那么，如你所愿。”
温柔的声音中。
那朵摇曳在坟头的火红的花便瞬间落入林川的口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升华骤然而起。
林川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肉体、元神、法力乃至此生种种全都极致升华。
与虚空同在，与大道同在。
生而为人的一切此刻全都化作了最初的混沌之气。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人，也不再是这宇宙中的任何一种生命形态。
而是这宇宙本身，是尘埃，是微粒，是原子。
组成他的一切与组成这个宇宙中日月星辰，天地万物的一切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宇宙最初诞生的物质本身。
宇宙即我，我即宇宙。
“这就是返虚吗？”
林川喃喃失神，元神与肉体消融，仿佛化作了宇宙虚空的一部分。
瑰丽而又不可思议的微观宇宙与交织支配这宇宙中一切万物的大道法则在他眼前毫无保留的展现。
但还未等他沉迷其中。
便看到一缕红衣如旧，充斥笼罩了他所有的视野。
红裙翻飞之中。
有熟悉的面孔含笑而立，于轮回虚空之中对着他遥遥一拜。
“弟子林红衣，恭送老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