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的右脚踩进泥里,左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晃了一下。他没倒,左手猛地撑住剑柄,硬是把身体拉直了。玄铁重剑插在地里六寸深,像一根桩子,把他钉在这片战场上。
北边树林那声哨响还在耳边回荡。
他喉咙干得发疼,声音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封锁三岔口,不得放一人出谷。”
话音落下,江湖侠客甲立刻转身,刀背拍了下身边一名灰衣汉子的肩膀:“老张!带五个人去东口!记住,活捉优先,烧信的当场拿下!”那人应了一声,拔腿就跑。
甲自己提刀往前冲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苏牧阳。见他还站着,点了点头,这才带着剩下的人往林子里扑。
风卷着灰烬打转,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和断兵器。有的邪修趴在地上装死,有的被捆着手押往空地。郭靖站在坡上,指挥手下清点人数、分组救治伤员。黄蓉蹲在一个俘虏面前,手里拿着一张烧了一半的符纸,眉头皱得很紧。
江湖侠客乙从一堆残物里翻出个黑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块金令,上面刻着“金轮”二字。他拎起来就往黄蓉那边走,路过苏牧阳时脚步顿了一下。
“头儿,”他说,“缴获的。”
苏牧阳没看他,只轻轻“嗯”了一声。
乙也没走,站那儿没动。他知道这时候不能问太多,也不能走太远。刚才那一战太险,苏牧阳能活着站起来就是奇迹。
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甲带着人从林子里出来了,拖着两个穿黑袍的家伙。两人手腕被反绑,脸上有血,其中一个嘴角不停抽搐。
“查过了,”甲走到苏牧阳面前,“这俩想点火,怀里揣着秘符,还没来得及烧完。身上搜出三封密信,用的是幽冥会的暗印。”
苏牧阳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那两人脸上。他没说话,只是盯着。
被盯的那个邪修眼神闪躲,突然大喊:“你们杀不死我们的信仰!金霸天虽死,但……”
话没说完,甲一脚踹在他膝盖窝,直接跪了下去。
“闭嘴。”甲冷冷道,“你现在不是什么使者,是俘虏。”
苏牧阳抬手,示意别再打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布条已经被血浸透,指尖冰凉。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还能使上力。
这就够了。
他抬头看向战场四周。正道这边已经开始收尸、灭火、搭临时帐篷。有人抬着担架走过,上面躺着昏迷的同伴。神雕站在一块高石上,翅膀收着,眼睛一直盯着苏牧阳的方向。
黄蓉拿着那几封信走过来,脸色不太好看。
“信里提到‘纯阳之血’和‘地宫开启’,还有一句——‘若主陨,启后备计划’。”她顿了顿,“幸好金霸天死了,否则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苏牧阳沉默了几秒,才说:“现在不说这些。”
黄蓉点头:“你说得对。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防止残党串联反扑。”
她说完就走了,去找郭靖商量后续安排。
天色渐渐亮了些。雾气散开,露出远处山脊的轮廓。太阳还没出来,但天边已经泛白。
苏牧阳慢慢弯下腰,双手握住剑柄,一点一点把玄铁重剑从土里拔了出来。剑身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带出一串湿泥。
他拄着剑,一步步走向旁边那块青岩。每走一步,腿都在抖。走到岩石前,他坐了下去,把剑横放在膝盖上。
乙见状,立刻绕到他右边,站着不动。甲处理完俘虏也回来了,在左边十步外坐下,刀插进土里,双手搭在膝上。
两人谁都没说话。
风吹过来,带着血腥味和焦土的气息。苏牧阳望着北方,那里有一缕炊烟升起,应该是李家屯的方向。
他知道孩子们还在等他回去。
也知道郭靖的孩子还没找到。
但现在他不能动。
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右肩的伤口裂开了,血顺着胳膊流下来,在剑脊上凝成一道暗线。左手也在发麻,可能是之前用力过度导致经脉受损。
可只要他还坐着,这把剑还横在膝上,这片战场就没人敢乱来。
郭靖和黄蓉并肩走过来,停在坡上。他们没靠近,只是远远看着。
“他不该这么拼。”黄蓉低声说。
郭靖摇头:“但他必须这么做。这一战不只是打败金霸天,是要让所有人看到——邪不压正。”
黄蓉叹了口气:“可他也快撑不住了。”
郭靖没再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时间一点点过去。
俘虏被关进了临时围栏,伤员被抬进帐篷,死者被集中安放。正道人士开始轮班值守,巡逻队每隔半个时辰换一次岗。
没有人离开。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苏牧阳还坐在那里,这场胜利就没有结束。
中午的时候,有个小乞丐从山下跑上来,怀里抱着个陶罐。他挤过人群,跑到苏牧阳面前,把罐子举高。
“大侠,这是我娘熬的药汤,她说……喝了能补身子。”
苏牧阳低头看了眼那孩子。脸脏兮兮的,衣服破了几个洞,但眼睛很亮。
他没接,只说:“放下吧。”
小孩把罐子轻轻放在石头边上,退后两步,鞠了个躬,转身跑了。
药箱郎中过来检查了一下,确认无毒,才掀开盖子闻了闻。“参须加当归,还算对症。”他嘀咕着,拿碗盛了一点,递给苏牧阳。
苏牧阳喝了一口,温的。
他把碗递回去,继续盯着前方。
下午,又有几个人送来食物和水囊。有人放下东西就走,有人远远跪下磕了个头。没人喧哗,没人靠近。
他们都明白,这位白衣剑修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感谢。他需要的是安静,是支撑,是这片土地重新恢复安宁的证明。
傍晚,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甲起身活动了下手脚,低声问:“要不要换个地方?这里风太大。”
苏牧阳摇头:“就在这儿。”
乙接口:“我也觉得别动。你要是走了,这些人心里就空了。”
苏牧阳没回应,只是把手放在剑柄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这一战之后,他的名字一定会传遍江湖。百姓会把他当成救世主,侠客会以追随他为荣,敌人会听到他的名字就胆寒。
但他不在乎这些。
他在乎的是能不能守住那些该守的人,能不能让孩子们安心上学,让老人敢走夜路,让村子不再起狼烟。
这才是他穿越而来,拼命活到今天的意义。
夜幕降临。
篝火燃起,照亮了整个山谷。
郭靖下令设宴,但不是庆功,而是祭奠。酒洒在地上,肉分给伤者,每个人都默哀三分钟。
然后,人们开始低声交谈。
有人说苏牧阳那一剑扎进地里的瞬间,九道红光全灭。有人说金霸天跪下的时候,天上打了个雷。还有人说神雕当时飞到高空,叫了一声,整个山都震了。
越传越玄。
但没人质疑结果。
邪派真的败了。
金霸天死了。
江湖,暂时安宁了。
苏牧阳依旧坐在青岩上,玄铁重剑横在膝前。右手缠着的布条又渗出血来,但他没管。
风吹起他的衣角,神雕从高处飞下,落在他身后的巨石上,低头整理羽毛,双眼炯炯有神。
甲靠在刀上打盹,乙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远处,庆功的鼓声隐隐传来。
苏牧阳抬起左手,轻轻擦掉嘴角的一丝血迹。
他的目光依然望向北方。
就在这个时候,树林边缘闪过一道微弱的光。
不是火把。
也不是刀刃反光。
而是一块玉佩,在月光下轻轻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