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吐出的纸条在雪地上摊开,墨字被风刮得微微颤动。
苏牧阳盯着那行“城南老槐,十八折,汤勿凉”,眉头刚拧成结,一道破空声骤然袭来。
玄铁重剑从天而降,砸进石坪正中,剑柄嗡鸣震颤,雪花四散飞溅,像被无形巨掌推开。
他还没抬头,一个声音已落在耳畔:“心乱则剑沉。”
杨过不知何时立于三丈外,青衫未动,眼神却如寒潭直照到底。
“你若还在想那些传言,就先别碰它。”
苏牧阳缓缓松开握剑的手。刚才那一瞬,他确实在琢磨暗语背后的门道——是陷阱?是盟约?还是江湖某股势力的招揽?
可现在,这些念头突然变得轻飘飘的,像浮雪,一吹就散。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九阴真经的调息法自动流转。丹田微热,气息下沉,肩背肌肉一寸寸松弛下来。
再睁眼时,目光已落回重剑上。
“师父。”他低声道,“我想明白了——外面的声音再多,也劈不开眼前的山。”
杨过没点头,也没说话,只是抬手一引。
苏牧阳会意,双手握柄,用力拔剑。
“起!”
一声闷喝,剑身离地半尺,随即重重砸下。他左腿一软,单膝触雪。
第二次,勉强举过头顶,落剑偏斜,激起的雪浪扑了自己一脸。
第三次,刚提剑便觉手腕发麻,动作僵滞,重剑脱手,砸出个碗大坑。
“停。”杨过终于开口,“你当这是举石锁?还是练力气?”
苏牧阳喘着粗气,额角冒汗,转瞬结霜。
“不是用臂力。”杨过缓步上前,一脚踩住剑尖,弯腰盯着他,“是用腰脊推剑。重剑无巧劲,你要学会‘借地发力’。”
说着,他猛地一蹬,腰身拧转,重剑如犁雪般划出弧线,轰然劈入冻土,裂纹蛛网般蔓延。
“看清楚了?不是砍,是推。不是挥,是送。你的肩膀太紧,呼吸太急,像赶集怕迟到似的。”
苏牧阳抹了把脸上的血沫,默默走到剑旁,重新拾起。
这一次,他不再急于出招,而是双脚扎稳,膝盖微屈,腰腹收紧,缓缓将重心后移。
起剑——慢。
抬至头顶——更慢。
然后,以脊椎为轴,带动肩、肘、腕,如同推一扇千年未开的石门,一点一点,将剑锋向前送出去。
“呼……哈……”
他按九阴真经的节奏呼吸,每一寸动作都刻意放慢,感受骨骼与肌肉的联动,仿佛体内有条看不见的链条,正在一节节咬合。
第一式·力劈华山。
剑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雪浪翻腾,但这一击,稳稳落地,剑身垂直插入雪中,仅晃了两下便静止。
杨过站在原地,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再来。”
日头西斜,石坪上的脚印层层叠叠,像一张被反复涂改的草稿。
苏牧阳已记不清挥了多少次剑。十次?二十次?每一次都在调整发力方式,修正落点角度。
前两次总因收势不及跪地,第三次手腕扭伤,疼得他咬牙切齿。可他知道,这不是靠忍痛就能过去的坎。
直到杨过指着远处冰层说:“你看那冰,不是被风撕开的,是风钻进裂缝,一点点撑破的。你的剑太急,像砸石头,不像劈山。”
他愣住。
回头看向自己留下的剑痕——全是断口,没有延伸,没有贯通。
原来他一直想着“完成动作”,却忘了“蓄势待发”。
当晚霞染红雪山时,他终于连贯完成了三次“力劈华山”。最后一击,剑锋入地三寸,雪浪如虹炸开,在夕阳下划出一道银白长弧。
杨过转身走了,没说一句夸奖的话。
夜幕降临,风雪复起。
苏牧阳独自留在石坪,玄铁重剑横置膝前。
他想起白天师父的话:“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于是放弃了追求速度,也不再纠结姿势是否标准,只专注一件事——每一击的落点,必须在同一位置。
他起身,借着月光映雪的亮度,用剑尖在地面划出五式轨迹:力劈华山、横断云岭、回旋断江、沉渊镇岳、破浪穿礁。
一遍,两遍,三遍……
步法配合剑势,缓慢而坚定。每一步踏出,都计算着重心转移;每一剑推出,都感知着筋骨协调。
子时将至,寒气刺骨,四肢几近麻木。
但他忽然发现,重剑挥动时,竟与风势产生了某种共振——风不是阻力,而是节奏的一部分。
他深吸一口气,五式连招缓缓启动。
起手,力劈华山,剑落如雷。
第二式横断云岭,剑身横扫,雪尘腾空。
第三式回旋断江,腰身扭转,带出螺旋劲力。
第四式沉渊镇岳,剑柄下压,全身重量灌注其中。
最后一式破浪穿礁,剑锋前刺,竟在空中划出一声尖锐呼啸!
五式连贯而出,剑风呼啸,积雪被掀起一道弧形气浪,宛如长虹贯地,久久不散。
苏牧阳收剑立定,胸口剧烈起伏,汗水顺着眉梢滑落,瞬间凝成冰珠。
他低头看着脚下——五道剑痕首尾相连,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轨迹。
就在这时,远处山林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鹰唳。
神雕的身影掠过雪峰轮廓,一闪而没。
他没追看,也没动。
只是将玄铁重剑缓缓插回地面,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呼吸渐渐平稳,与风声同步。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内息循环之际,他忽然睁眼。
石坪边缘,那张写着“城南老槐,十八折,汤勿凉”的纸条,已被风吹至剑柄旁。
一角卷起,轻轻贴在冰冷的金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