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内,唐墨渊早已闭目端坐,如一座沉默的冰山。
先前施展的封印术消耗了他近两成的元能,此刻他正专注于内息运转,丝丝缕缕的元能如涓流般在经络中循环往复,缓慢地填补着损耗。
执行这种贴身护卫任务,容不得半点懈怠,他必须时刻让自己保持在巅峰状态,以应对任何可能的突发危机。
后座的云慧玲,目光胶着在车窗外那个忙碌的身影上——王海鸣正和治安官们一起处理善后。
她秀气的眉尖不易察觉地蹙起,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
那是小姐的护卫!现在却像被借调给了治安局,这让她心里像硌了粒小石子,颇有些不爽利。
可转念一想,终究是在帮公家的忙,她也不好意思发作,只能将这份小小的不忿压在心底,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旁边的欧阳婉宁则显得异常安静。
她苍白着脸,纤弱的身躯深深陷在宽大的座椅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连呼吸都带着轻微的颤抖。
虽然动用《灵犀天目诀》的时间极短,但那强行调动精神力、构筑“全知领域”的负担,对她未经元能淬炼的身体来说,无异于一场灵魂层面的透支。
每一次精神力的外放与收束,都像用纤细的丝线牵引着沉重的磨盘,此刻磨盘虽已卸下,灵魂深处的疲惫和隐隐的钝痛却挥之不去。
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口罩上方露出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
车窗外,王海鸣正指挥着几个治安官:“来,兄弟搭把手,轻点抬!”他动作麻利,与众人合力将受伤的同伴和不幸牺牲的战友遗体小心地送上担架车。
至于那个被青色能量包裹、如同人形琥珀的胖子俘虏,则被单独安置在一辆特制的押运车上。
结界刚撤去的瞬间,早已怒火中烧的几名治安官便如猛虎般扑了上去,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胖子虽被元能禁锢无法反抗,但外界的痛击依然清晰地传递到他的神经,每一次重击都让他肥硕的身躯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
场面一度失控,眼看就要酿成私刑泄愤的惨剧,最后,还是那位之前冲在最前头踹人的队长,似乎才想起“活捉”的命令,板着脸厉声喝止了众人。
王海鸣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他可看得清楚,刚才冲上去时,这位队长分明是冲得最狠、踹得最起劲的那个……
这一番折腾,时间被无情地拖拽,直到下午一点多,黑色的越野车才终于驶抵预定的酒店。
确认了云慧玲和欧阳婉宁入住的房间号及楼层后,王海鸣与唐墨渊迅速制定了护卫方案。
王海鸣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酒店走廊的视觉死角,消失在灯光与结构的缝隙里,在暗中构筑起第一道防线。
唐墨渊则回到车内,抓紧这宝贵的间隙调息恢复,养精蓄锐,准备在夜色降临时接替王海鸣。
两人如同精密咬合的齿轮,将在漫长的护卫任务中轮番上阵,确保无懈可击。
第一天的夜幕,如同浓稠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浸染了整个城市。
酒店高层套房内,云慧玲和欧阳婉宁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系在房间里,未曾踏出房门半步,窗帘紧闭,隔绝了外界的霓虹与窥探,只留下室内柔和的灯光和一种近乎凝固的安静。
晚上7:11分。
酒店地下停车场,越野车内。唐墨渊正盘膝而坐,周身气息沉凝,元能在体内如潮汐般规律涌动,进行着晚间的修炼调息。
车门“咔哒”一声被拉开,王海鸣带着一身微凉的夜气钻了进来,打破了车内的静谧。
他随手将一个略显简陋的白色塑料袋丢给唐墨渊,里面是几个冷硬的馒头。
“喏,老大,先垫吧两口对付一下,晚点再琢磨点热乎的外卖。吃完就该你上岗了。”
王海鸣的声音带着一丝忙碌后的疲惫,调整着座椅靠背。
唐墨渊缓缓睁开眼,深邃的墨瞳在昏暗的车内亮了一下,并未立刻去碰那袋子:
“不要紧吗?”
他的声音低沉,意有所指。
“放心,”王海鸣拧开一瓶水,灌了一大口,“我在上面留了点‘小眼睛’,风吹草动都瞒不过。”
他指的是那只精巧的“巡查机括鸟”。
此刻,它正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装饰物,牢牢吸附在目标套房对面走廊墙灯的铁艺雕花上,复眼般的微型传感器闪烁着幽微的红光,360度无死角地监控着房门及走廊动态。
如果真有什么风吹草动,以王海鸣【追雷步】全力爆发的速度,从停车场冲上目标楼层,十秒足矣。
唐墨渊闻言,不再多问。
对于王海鸣时不时掏出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低阶法宝,他早已见怪不怪。
他收敛功行,拿起一个馒头,入手冰凉粗糙。他微微蹙眉:“你去哪买的包子?附近似乎并无包子铺。”
他记得周围都是高档餐厅和便利店。
王海鸣咧嘴一笑,带着点促狭:“错!严谨点,这叫馒头!你就当是我路上捡的好了,保证没毒,顶多就是……有点考验牙口。”
他刚想再喝口水顺顺喉咙,怀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嗡嗡声在狭小的车厢内格外清晰。
“嗯?谁这个点找我?治安局那帮兄弟?”
王海鸣疑惑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的并非普通通讯软件,而是要务坊内部的加密通讯界面,发件人的名字让他有些意外——欧阳婉宁。
消息内容很简单:
【你们在哪里呢?】
“嗯?”王海鸣挑了挑眉,这小妮子主动找他干嘛?他手指翻飞,迅速回复:
【在早上停车场停车的那个位置。】
几乎是秒回:
【好的,等我(?>?<?)】
看着那个俏皮的颜文字,王海鸣更摸不着头脑了,心里嘀咕:这二小姐想干嘛?
“怎么了?”唐墨渊注意到他的表情。
“没事。”王海鸣把手机塞回内袋,不想节外生枝,“你赶紧吃,吃完换岗,我先眯瞪会儿,后半夜叫我。”
他放平座椅,舒服地躺下,刚合上眼不到一分钟——
“笃、笃、笃。”
一阵小心翼翼的叩窗声,像受惊小鸟的喙轻啄,清晰地传来。
“嗯?”王海鸣瞬间睁眼,警惕地侧头望去。只见车窗外,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脸上戴着标志性的白色口罩,正是本该在楼上套房里的欧阳婉宁!
“不是吧……”王海鸣心里咯噔一下,睡意瞬间全无。
他立刻解锁车门,探身推开车门,“二小姐?您怎么下来了?这里不安全!”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惊讶和一丝不赞同。
只见欧阳婉宁微微缩了下肩膀,双手拎着一个印着酒店logo的环保布袋,声音轻柔得几乎要被停车场的通风系统噪音淹没:
她的声音隔着口罩,细弱得像风中飘摇的柳絮:“那个……我……我看你们一直没上来,担心你们没吃饭……所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垂越低,仿佛自己做错了天大的事。特别是当她的目光触及副驾驶座上唐墨渊投来的、那毫无温度、审视般的冰冷眼神时,心头猛地一沉,眼眶瞬间就红了,水汽迅速弥漫上来,模糊了视线。
‘果然……还是给他们添麻烦了吗?自己擅自下来,是不是违反了护卫的规定?’
欧阳婉宁心里乱成一团,自责和委屈交织翻涌。
王海鸣看着她这副泫然欲泣、手足无措的模样,心头也是一软,同时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啥也没干啊?他猛地反应过来,扭头瞪向身后的唐墨渊。
“老大!”王海鸣转身,语气带着无奈和一丝埋怨,“人家二小姐好心好意给咱俩送饭,你板着张脸给谁看呢?”
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伸手过去,试图用手指在唐墨渊嘴角扯出一个“和善”的弧度,然而,手指触碰到对方紧绷的脸部肌肉,感受到那非人的僵硬感,再看看对方眼中毫无笑意的寒光,王海鸣果断放弃了:
“算了算了,您老还是保持这酷毙了的扑克脸吧!”他悻悻地收回手,顺手按开了后座车门的电子锁。
“没事的二小姐,”王海鸣转向欧阳婉宁,声音放得格外柔和,带着安抚的笑意,“这家伙天生就这德性,面冷心……呃,反正你别理他就行。外面凉,快上车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