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流光溢彩。墙壁上的共鸣石兀自散发着不稳定的光芒,中央黑色巨石上的符文明灭不定,将那柄嵌入其中的骨笛映照得愈发神秘。隔绝了外界的大部分喧嚣,室内只剩下众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以及昏迷中丁逍遥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希望,如同石室内的光线一般,摇曳不定。玄尘子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每个人心头——唯有与骨笛建立“血契”的丁逍遥,才有可能真正操控这调音密室的力量,但他此刻已是命悬一线。
“外面……好像安静些了?”金万贯侧耳倾听,堵门的兽骨不再剧烈震动,但那低沉的、充满恶意的咆哮依旧如同背景噪音般萦绕不散,仿佛狩猎的群狼在耐心等待。
“它们在积蓄力量,或者……在寻找别的突破口。”玄尘子脸色凝重,他尝试再次靠近黑色巨石,但距离稍近,便感到一股无形的排斥力,以及精神上的强烈刺痛,显然之前的反噬不轻。“这密室的力量正在自发维持屏蔽,但能量在缓慢消耗,一旦共鸣石的光芒彻底熄灭……”
后果不言而喻。
罗青衣跪坐在丁逍遥身边,银针已经刺遍了他胸前背后的主要大穴,勉强护住他一丝心脉不断,但丁逍遥的脸色依旧如同金纸,气息若有若无,身体冰冷。“气血亏空,元气大损,魂魄受创……寻常药物和针法,已无力回天。”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身为医者,却对同伴的垂死束手无策,这种无力感几乎将她吞噬。
萧断岳靠坐在墙边,左肩的灰败色已蔓延至半边胸膛,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风箱般的杂音,眼神却依旧凶狠地瞪着被堵住的洞口,仿佛随时准备暴起搏命,但谁都看得出,他已是强弩之末。
公输铭用独臂抚摸着黑色巨石冰冷的基底,试图找出除了骨笛之外的其他机关,却一无所获。林闻枢捂着依旧渗血的耳朵,努力捕捉着任何可能预示危险的声音。云梦谣蜷缩在角落,抱着空罐子,眼神空洞。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毒雾,在石室中弥漫。
“还有一个办法……”
良久,玄尘子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什么办法?”金万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玄尘子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昏迷的丁逍遥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传——功——渡——气!”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石室内炸响!
“传功渡气?”罗青衣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骇,“道长!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此法凶险无比,传功者轻则修为尽废,重则当场殒命!而且逍遥哥现在经脉脆弱如同朽木,稍有不慎,便是两人皆亡的下场!”
“我知道!”玄尘子低吼,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但这是我们唯一的生机!唯有集合众人残存之力,以温和之法,强行渡入他体内,激发他自身生机,助他暂时苏醒,哪怕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只要他能醒来,握住那骨笛,或许就能凭借这调音密室的力量,为我们搏出一条生路!”
他环顾众人,目光灼灼:“否则,待密室能量耗尽,外面战魂攻入,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死寂。
没有人说话。传功渡气,无异于饮鸩止渴,是将自己的命,拴在了一根随时可能断裂的丝线上。
“我……我来!”第一个开口的,竟是金万贯。他脸上肥肉颤抖,眼神却异常坚定,“我……我没啥修为,就这点跑江湖攒下的微末气血,丁大哥为了大家弄成这样,我……我豁出去了!”
“算我一个。”萧断岳的声音沉闷如雷,他挣扎着想坐直身体,“老子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与其窝窝囊囊死在这里,不如拼一把!”
罗青衣看着两人,又看了看气息奄奄的丁逍遥,眼中泪水终于滚落,她用力一抹,咬牙道:“好!我来引导!我熟悉逍遥哥的经脉气机,尽量降低风险!”
“还有我。”公输铭用独臂支撑着站起来,脸色苍白却眼神执着。
林闻枢和云梦谣也默默上前,尽管他们状态极差,但此刻,多一分力量,便多一丝希望。
“好!好!好!”玄尘子连道三声好,老眼也有些湿润,“我等便以这残躯,行这逆天之事!罗姑娘,你为主导,以银针疏导,我等依次将自身残存元气,缓缓渡入丁老弟丹田气海,切记,宁缓勿急,宁少勿多!”
计划已定,再无犹豫。
罗青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取出最长最细的几根金针,手法如穿花蝴蝶,精准地刺入丁逍遥周身几处关乎生机的要穴,小心翼翼地将自身一丝精纯柔和的医家真气先行渡入,如同最谨慎的探路者,梳理着丁逍遥那近乎枯萎的经脉。
“可以了……万贯,你先来,只需一丝,如同烛火……”罗青衣声音紧绷。
金万贯依言上前,双手颤抖地按在丁逍遥冰凉的小腹上,闭目凝神,将自己那微弱却顽强的生机之气,小心翼翼地传递过去。
接着是公输铭,他虽断一臂,但常年钻研机关,精神力量异于常人,一股带着精密意念的微弱气流缓缓注入。
林闻枢和云梦谣也依次上前,贡献出自己仅存的力量。
轮到萧断岳时,他低吼一声,不顾左肩伤势,将一股灼热刚猛、却带着兵煞气息的真气强行压制成细流,渡了过去。这缕气息让丁逍遥的身体微微一颤,罗青衣立刻用银针疏导,才险险稳住。
最后是玄尘子。他盘膝坐下,手掐道诀,口中念念有词,一股中正平和却后劲悠长的道家真气,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汇入那逐渐汇聚的元气漩涡之中。
过程缓慢而煎熬。每一个传功者都脸色苍白,汗如雨下,显然消耗巨大。石室内的光芒似乎也随着众人生机的流逝而黯淡了几分。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摇摇欲坠,即将支撑不住时——
丁逍遥那如同蝶翼般颤抖的睫毛,忽然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呻吟!
他……醒了!
虽然眼神依旧涣散,脸色惨白,但他确实睁开了眼睛,恢复了一丝意识!
“快!骨笛!”玄尘子用尽最后力气喊道。
罗青衣立刻将黑色巨石上的骨笛拔出,塞入丁逍遥那无力摊开的手中。
就在丁逍遥的手指触碰到骨笛的瞬间,那沉寂的暗红纹路,再次微弱地亮了起来!一股熟悉的、带着血契联系的微弱暖流,顺着手臂,流遍他近乎僵硬的四肢百骸!
他涣散的眼神,猛地凝聚起一丝光芒,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握紧了那柄仿佛重若山岳的骨笛。
生的希望,在这汇集了众人最后力量的绝境之中,被他牢牢攥在了手心。然而,接下来,他这残破之躯,又能凭借这力量,做到什么?